興政堂에 金壽恒 등이 入侍하여 星變으로 인한 消災 求言에 응하여 所懷를 陳達함
○ 申時, 初二日上御興政堂。大臣·原任·二品以上·三司長官引見入侍時, 領議政金壽恒, 領府事金壽興, 右議政閔鼎重, 領敦寧府事金萬基, 兼兵曹判書金錫胄, 行戶曹判書閔維重, 行副司直呂聖齊, 行副護軍申汝哲, 右參贊鄭載嵩, 工曹判書李弘淵, 行副司直趙師錫, 綾平君具鎰, 工曹參判李端夏, 吏曹參判李敏敍, 兵曹參判洪萬容, 同知事申翼相, 右尹金益勳, 副提學金萬重, 同副承旨尹趾善, 司諫權是經, 掌令安垕, 假注書高益亨, 記注官鄭尙獻, 記事官金益九入侍。壽恒曰, 節序已冬, 寒暖不調, 上體, 若何? 上曰, 無事矣。上曰, 夜見觀象監草記, 則有星入於太微西垣外, 而似有尾跡云, 甚可驚惕, 故爲召卿等, 欲問消弭之道矣。壽恒曰, 臣待罪觀象監提調, 故測候官來言星文報異, 故臣卽驚起, 隨其所指而仰見, 則尾跡依微, 不能詳知, 而蓋其形體頗長, 似是彗星矣。當此國計民憂汲汲之日, 雖有慶雲慶星之瑞, 猶可以憂懼, 況此非常之變乎? 聖心祗畏, 大自警動, 登進公卿諸臣于前, 俯詢弭災之道, 從容咨訪, 卽此一擧, 可以感回天怒矣。第臣以無似, 久忝輔弼之任, 智慮淺短, 學識空疎, 蔑有絲毫之報, 是亦召災之端也。卽今急務, 莫如退斥如臣, 務招賢材, 使進輔匡救之策也。夫天象玄遠, 固未易推測, 雖不可傳會穿鑿, 必謂某兆爲某事之應, 而古人云, 事作於下者, 象動於上, 天人感應之理, 捷於桴鼓影響, 考之前史, 昭昭不爽, 豈非可懼之甚也? 凡休咎之徵, 隨類而至, 人君應天之道, 亦各以其類, 日食則修德, 月食則修刑, 蓋以此也。彗者猶蔧也, 所以除舊布新也。人君苟能體天之象, 克修實德, 以能捨舊圖新, 則亦可以變災爲祥矣。昔齊有彗星, 景公使禳之, 晏嬰曰, 天之有彗, 以除穢也。君無穢德, 又何禳爲, 若德之穢, 禳之何損。欲德之無穢, 豈有如側身修行哉? 恐懼修省, 雖是腐儒常談, 而人君之修厥德, 人臣之戒其君, 捨此無他道矣。今聖明勉學求治, 孜孜如不及, 固無失德之可議, 而第念臨筵接下之際, 莊敬自持, 則固臣僚之所共仰也, 至於深宮燕處之中, 幽獨得肆之地, 亦能如此否乎? 先儒曰, 天德王道, 其要只在謹獨。必須操存省察, 不以幽顯而有間, 一心寅畏, 常如對越上帝, 無媿屋漏, 然後德可修而災可弭矣。端本出治之道, 莫先於嚴宮禁, 宮禁不嚴, 則邪逕啓而女謁行, 國家之事, 皆不得出乎正, 而其爲君德之玷累大矣。禮云, 外言不入於壼, 內言不出於閫。今夫百里之宰, 其至卑微也, 衙門不肅, 則無以臨民而出治。況於人君之尊, 不能嚴宮禁, 則其何以爲四方之則, 而昭平明之治乎? 臣頃在鞫廳, 見罪人萬鐵招辭, 仁祖朝老宮人傳說, 禁中龍變, 宮家女僕, 出入大內, 敢言不敢言之事云。至尊至嚴之地, 有此流播外間之言, 勿論其言之虛實, 豈非宮禁不嚴, 有以致之也? 臣願聖明惕然, 以此爲戒, 必以嚴內治爲御家邦之本焉。天無私覆, 地無私載, 日月無私照, 王者奉三無私以臨臣民, 自心術之微, 以至政令施措之間, 苟能一出於公, 不使分毫私義, 參錯於其間, 則天理勝而人欲退, 可致蕩蕩平平之治矣。況今更化之初, 方將一洗舊染之汚, 必須先去私之一字, 如以一刀斷割, 然後國事可做, 而弊俗可變, 此誠君臣上下之所宜加意勉勵者也。民生之困悴, 莫甚於今日, 誠有倒懸之急, 而怨讟之叢萃, 最在於身役之偏重, 此固朝家之所深知, 大小臣僚之所共言, 而尙未有以大變通者, 以其不得善策也。知民疾苦, 諉以無策而不救者, 古今天下之所未有也, 豈不大可寒心哉? 軍兵徵布, 兒弱逃故之數, 今方行査諸道, 將有蕩減之擧, 而國儲匱竭, 經用不給, 無以充補其所減之數, 此最難處。今雖限年減布, 終非可繼之道, 不過爲一時姑息之道, 不可不別樣講究, 以救軍民剝膚之急, 而國儲之匱乏, 雖由於凶歉之連仍, 而亦恐浮費之有所不節也。愛民之道, 莫先於節用, 雖有愛民之心, 而不能節用, 則澤不下究矣。人君節損一分, 則民被一分之惠, 節損二分, 則民被二分之惠。昔漢文帝身衣弋綈, 惜費百金, 而終致紅粟朽緡之盛, 願聖明儉於日用服御之間, 以惜費爲心, 俾不至於侈用傷財, 則軍民積弊, 庶有可救之勢矣。嚮者數年之間, 柄任諸臣, 乖亂朝廷, 終至釀成凶逆之變, 自底覆敗, 諸臣之在罪籍者, 竝蒙收召, 布列朝廷, 仰惟聖心, 非欲以尊寵其人, 而假借其爵祿也, 欲其戮力國事, 無踵前人之爲也。今若因循覆轍, 不思懲前毖後之道, 私義橫流猶前也, 怠慢職事猶前也, 貪財漁色猶前也, 蔑棄法制猶前也。若是則朝廷之上, 特易其人耳, 與向時何別哉? 今聖明遇災警懼, 求助臣隣, 至誠所存, 藹然可見。入侍[?], 誰不精白一心, 思有以奮勵率職哉? 聖明堅持今日之心, 常如對臣隣之際, 而諸臣退而相與戒勖, 亦常如今夜親承聖敎之時, 則上下交修之道, 庶其在此, 而災患不患不弭, 國事不患不理矣。鼎重曰, 雖無變怪之事, 國勢之大可憂者, 旣非一二, 而況此星文之警, 出於非常者乎。聖心祗畏, 求助臣隣, 招延詢訪, 至於夜分, 其恐懼修省之意, 懇惻切至, 有足以感天心而懷小民者矣。臣以無似, 適於此際, 猥忝輔弼之任, 顧無一言一戒, 可以仰塞咨諏, 少裨塵露, 臣誠惶愧, 無以自措。第自上必欲聞闕失, 臣何敢終無一言仰達乎? 今聖上生知天縱, 德性純備, 聰明〈?〉所不照, 聽斷未或少倦, 戒禁侈汰, 修明紀綱, 此固帝王之盛節, 爲國之要道, 而然臣聞之, 有餘者易過, 不足者未嘗不存省于此。臣之憂愛之誠, 不能無望於聖上之慮偏防過, 以求臻乎中正之極也。殿下之明無不照, 而臣恐明睿或過, 而流於好察辯給之弊, 殿下之政無不勤, 而臣恐勤勞太過, 而致有進銳退速之患。斥奢雖嚴, 而財用不節, 則未免同歸於侈也, 紀綱宜修, 而是非不公, 則終亦不能自張也。臣願聖上, 惕念於此, 堅持今日之心, 以爲應天之實, 則庶可以轉災爲祥矣。卽今急務, 必須求得賢才, 以安百姓, 而臣叨冒匪據, 已及半年, 識昧慮短, 無一建白, 而只速焉用之誚, 亟循古事, 先賜策免, 以答天譴, 不勝萬幸。上曰, 今此星文之示警, 實由於寡昧之失德, 不合天心而然, 卿等有何咎乎? 縷縷所陳之言, 予當惕念, 大小臣僚, 亦宜割去私之一字, 各自飭勵, 可也。壽興曰, 古人云, 人事失於下, 天祥應於上, 災異之作, 必由人事, 故消災之道, 亦必曰恐懼修省。此言雖似常談, 外此道無他道理。今玆星變, 不可謂之以某事之失而致之, 目今國事, 有若痼疾之到十分地頭者然, 政令之弊已極, 民生之倒懸, 久矣。若不大警動大振作, 而惟以一政之失, 一事之弊, 欲爲消災之策, 則恐非應天之實也。今日聖上, 遇災警動, 不待自下陳請, 特召諸臣, 有此下詢, 只此一念, 無有間斷, 則轉災爲祥, 亦不難矣。朝廷之上, 百隷怠官, 無復可爲, 中外受任之臣, 果有盡心奉公者乎? 今之急務, 莫若君臣上下, 交相勉勵, 君修君職, 臣修臣職, 自上深留聖意, 無少怠忽, 以責群下, 大臣進輔弼之策, 將臣修軍旅之政, 以至監司守令, 中外大小之官, 莫不一意盡誠, 各修其職, 則豈無轉移之望? 設有事變, 可以無憂。臣愚以爲, 今日救災急務, 無過於此矣。上曰, 諸大臣之言如此, 予當惕念修省, 而君臣上下, 各自盡心, 可也。入侍諸臣, 亦須次次言之。萬基曰, 臣曾於榻前, 自政院勿爲出牌之意, 旣已陳達矣。只以虛帶將兵之任, 故備局引見時, 則不得已入侍, 而至於民生之休戚, 朝廷之得失, 臣何敢干與, 有所仰達, 而以爲淸朝之累哉? 且大臣所達, 旣已備盡, 臣更無可達之言矣。錫胄曰, 臣以無似, 猥躋崇秩, 出入筵席, 陪奉廟議, 苟有言議計策, 可以裨助君德, 利益國事, 豈待聖明遇災警動, 招延咨訪之日, 而有所陳達? 今伏聞諸大臣所陳之言, 君臣上下, 必先務去私之一字, 實爲要切。心去私意, 則克己之功可期也, 政無私事, 則布公之治可致也。大明煌煌, 傍燭無疆, 亦無非去私之效也。上旣能自勉, 又以此策勵臣工, 則在下者亦安敢經私背公, 以干王誅乎? 且臣伏念, 自古明君誼辟, 必皆以節儉爲務, 能節能儉, 則自有無限好事, 不節不儉, 則終必至於顚覆危亡。人君若於一動靜之間, 能不忘節儉之意, 則八方民生, 必有與被其澤者。且以國家財用言之, 天之生物, 只爲此數設法門, 敢不能增多, 惟加意撙節, 其用自足。惟願聖明, 克愼儉德, 務抑奢靡, 爲一國惜福, 爲萬民惜命。至於革弊政蠲民役等事, 非倉卒所敢陳, 而惟願聖明, 亟詢于廟堂諸臣, 必有一番大變通, 然後是可以救得一分於十分疵弊之中矣。且臣忝在觀象監提調, 星官來言, 太微垣外, 卽明堂最近處云, 此尤可驚慮也。自今以後, 固宜嚴宮禁, 另加申飭矣。上曰, 節用愛民, 則大臣重臣之言如此, 予當十分惕念, 而嚴截宮禁事, 自兵曹亦爲申飭可也。維重曰, 古之人君, 遇災警懼, 轉危爲安者, 固非一二。此無他, 能修實德以上格天心也。古語云, 應天以實不以文。今聖上以星變下詢諸臣, 畏天警災, 出於誠心, 甚盛擧也。但未知此後, 恒存此心, 無所間斷, 果能如一日乎? 隱微操存之工, 固非群下所敢窺測, 而日則御法筵, 頻與儒臣, 講論經義, 招延林下遺逸之士, 置諸左右, 則其於修德弭災之道, 必多有所益矣。節用愛民, 乃聖人之訓, 而國家不能量入爲出, 以致冗費甚多, 弊端無窮, 亦須節省用度, 愛養民力, 方可謂之實惠。聖上雖未嘗不以愛民爲心, 而終無實惠者, 蓋不能節用而然也。目今徭役之煩重, 民生之困悴, 皆由於各衙門軍額之過多, 至於國儲之蕩竭, 亦由於此, 不可不變通釐改, 以慰民心, 以答天譴。此等事, 固非造次間一言可盡者, 聖上苟能奮發振作, 有意於此, 則可以從容講究, 大加更張, 推此以往, 何事不可爲乎? 聖齊曰, 自上遇災恐懼, 有此下詢, 敢不陳達所懷。更化之初, 京外歡欣鼓舞, 近來自外方來者, 皆言民生頗有失望之嘆, 此由於朝廷施措之失宜, 不勝慨然。民怨於下則天怒於上, 民生怨苦之大者, 莫甚於白骨徵布, 黃口定役, 而此弊言之久矣。方自備局, 行關各道, 使之査覈, 宜令攸司, 別樣變通, 以示聖上恤民之至意。且各衙門簽兵, 其弊爲最, 至於遠近奉足, 自京衙門直爲充定, 行關列邑, 其中不當定役者, 亦爲因嫌望定者, 推捉之際, 騷擾莫甚, 民怨徹天, 亦足以感傷和氣。自今以後, 嚴飭各衙門, 補其闕額數外無加, 凡諸奉足之類, 痛革直定之弊, 以紓民怨, 則未必不爲弭災之一助矣。上曰, 白骨徵布, 黃口定役之弊, 言之已久, 而爲無善策, 尙不變通矣。頃因諸臣之言, 欲行戶布之法, 亦未完定耳。京衙門直定之弊, 則纔已禁斷, 更加申飭, 可也。聖齊曰, 欲知民間疾苦, 不可不發遣暗行, 而前期治裝, 則先已漏通, 抽栍處則[?]多, 則出入諸邑之際, 不得秘跡, 殊無暗行之義, 不必一時竝送諸道, 擇其侍從中可合者, 不時出送, 抽栍亦不過數三處, 則往來疾速, 便於廉察, 而守令亦不必戒愼矣。頃者朴紳爲江原道御史, 其時襄陽府使李寅煥, 本來無子, 而以濫率子婦書啓, 至於罷歸。易知之事, 亦不能詳察, 則民間疾苦, 何能探問而知之? 如此御史, 宜加罪責, 而必須極擇, 然後守令之治否, 民間之疾苦, 可得其實狀矣。上曰, 外方守令, 有所忌憚, 故御史不可不時時發遣, 而不必竝送諸道, 只送二三道, 而抽栍處亦少, 則果似好矣。壽恒曰, 御史治裝, 則雖使盡爲, 而不必一時竝送於諸路也。鼎重曰, 擇送御史, 則抽栍處雖少, 其所歷遍之際, 守令治否, 民間疾苦, 庶可探知矣。汝哲曰, 小臣濫蒙謬恩, 致位宰列, 每當收議之日, 猥膺詢問之命, 顧臣無識, 實難稱塞。講究弭災, 聖意懃懇, 臣雖愚昧, 豈敢含默? 今此大臣·重臣之所歷陳者, 無非切實之語, 而卽今朝廷之急先務, 莫如盡去私字, 嚴立紀綱。夫如是則些少弊瘼, 自可修擧, 惟在聖上, 恐懼修省, 罔敢少忽而已。載嵩曰, 自上遇災恐懼, 有此求助臣隣之擧, 而臣素無知識, 其於政令便否, 聖學工夫, 雖不敢指陳某事爲消弭之策, 而諸大臣所達節儉去私等語, 最爲切實, 此在聖上之體念, 而臣之所願, 則自上長存今日警惕之心, 終始如一耳。弘淵曰, 今因星變, 有此下詢之擧, 以臣愚蒙, 何能仰對萬一? 第臣區區所懷, 不敢自隱於天威咫尺之下。臣嘗聞古語云, 奢侈之害, 甚於天災。卽今奢侈之習, 無處不有, 以臣犬馬齒多, 尙能記得古事。癸亥年間, 雖有廢朝舊習, 而猶不至於太甚, 及至反正, 痛革宿弊, 人皆尙儉。丁丑以後, 侈風大起, 上自宮禁, 下至閭井, 競尙華奢, 大而車馬衣服, 小而居處飮食, 日增月加, 馴致物價騰踊, 財力蕩渴。姑以朝家顯著之事, 人所共知者言之, 公主第宅, 亦極宏侈, 比之於宣祖朝儀賓之家, 不啻懸殊, 此外耳目見聞, 不止一二。此係國家物力, 生民膏血, 而在聖上表率之道, 不宜丕變, 以爲臣民準則, 似不無萬一之助, 而亦有補於弭災之一策。且伏念, 近日軍門太多, 軍容滿城, 已非治世之象, 而保米之收合於外方者, 其數亦多。我國土地狹隘, 農民有數, 終歲勤動, 數穫幾何, 而晝夜舂米, 以充保米, 則小民無食之患, 何時可已? 不幸遇惡歲, 則民天告絶, 邦本將撓, 此豈非可懼可憂之甚者乎? 此關大段變通, 若蒙下詢于大臣, 而更張之則庶有毫分裨益於國事, 敢此冒昧仰達。師錫曰, 弭災之策, 大臣·重臣, 旣已備盡陳達, 如臣無似, 智慮淺短, 有何別樣意見, 更爲所建白乎? 諸臣所陳諸款, 無非切中時病, 而其中節儉祛私等說, 最爲緊切, 此不獨聖上之所當體念處, 在廷群僚, 尤宜各自飭勵者也。第百隷怠官之習, 已成近日之痼弊。大小官吏, 徒事悠泛, 所爲者不過簿書期會之事, 而亦不能着實擧行。暫時赴衙, 酬應若干公牒之後, 則罷歸其家, 置官事於度外, 凡百細大, 都付於胥吏之手。或有一二人欲爲修擧職事者, 則輒群聚而笑之, 或稱以固執, 或謂之喜事, 習尙如此, 何事可做? 祖宗朝各衙門, 必皆卯仕酉罷, 盡心奉公, 若治其家, 官無滯簿, 事多修擧, 此豈非今日之所當遵行者乎? 曾在先朝, 亦有申飭之時, 而旋卽弛廢, 不復擧行, 此則責在大臣。若自政府, 嚴飭各司, 如或怠棄職事, 不爲勤仕者, 隨現重治, 則庶不至於近來之甚矣。且臣曾忝史官, 奉審歷朝實錄, 則國家所用者, 只是六典。如非六典所載, 則雖是可爲之事, 可施之政, 不得擧論。至於刑賞黜陟, 罔不由此, 能行六典者, 擧而褒之, 不行六典者, 下而罪之, 故法令如一, 莫敢違拒, 官吏奉法惟勤, 民庶信而不疑。自中古以來, 漸至廢墜, 祖宗朝良法美政, 無一行之者, 誠可寒心。其中法久弊生, 窒礙難行者外, 竝皆修明大典, 申飭中外, 擧而行之, 則何事不理, 何政不修? 若論急務, 恐無過於此矣。下詢大臣而處之, 何如? 上曰, 各別申飭, 可也。壽恒曰, 此皆臣等之責, 而上敎如此, 敢不別樣申飭乎? 鎰曰, 自上遇災, 命招大臣及文武諸臣, 下詢弭災之策。臣以武臣, 不識古之賢君明辟, 遇災消弭之道, 故不敢有所仰達, 不勝惶恐, 而今聞大臣·諸臣之言, 皆以責己修德之意陳達, 則自上坐臥之間, 常在心上, 終始不解, 是臣所望也。端夏曰, 小臣本來病人也, 罪累亦重, 自分廢伏於田野, 而自上特加湔拂, 使得復立於朝, 今於引對之日, 復瞻天顔, 臣死無憾矣。臣雖無狀, 常有區區之憂國之懷, 入都之後, 思欲陳疏, 或請對披達愚衷, 而朝家任使之外, 以出外爲嫌, 有所不敢矣。今因災異, 有此召對下詢, 臣又何敢自隱也? 天下事, 有大本有急務, 此朱子之言也。大本則不出於君德, 而急務則隨其時勢, 必有汲汲當先行者。今於大本, 上則大臣陳戒略盡, 臣不敢復有贅說。至於今日急務, 公私積貯, 軍政變通, 此兩事, 實係國家安危存亡之大計。記曰, 國無三年之蓄, 國非其國, 無一年之蓄, 辛亥之飢, 萬姓塡壑。臣於其時, 以承旨在政院, 觀八道盜賊啓聞, 錦山之賊, 則前座首爲魁, 至欲犯長水縣, 劫取軍器, 入據智異山。一年大無, 土賊之變至此, 國無三年之蓄, 國非其國者, 古訓誠切至矣。我國自養兵以來, 一年稅入十二萬石, 八萬餘石, 歸於養兵之費, 度支經用, 未滿四萬石。括取諸各司用度, 無復遺利, 而常患不足, 百官俸祿, 旣減於平時, 遇凶歲則又加裁減, 所得不過千餘石。以此而何能繼國用, 何以蠲役振民乎? 卽今輦下軍兵, 至於萬數, 若使此兵, 係國家安危存亡, 則雖盡一國之力, 而只養軍兵, 亦無足恤矣。臣但見養此兵, 徒爲不戢自焚之慮, 無係於國家成敗之數也。都下養兵, 只爲宿衛宮闕, 癸亥反正後, 國勢危疑, 逆變累起, 而此之時, 訓局兵不過三千, 御營軍不過數百, 而勳戚親信之臣, 常爲訓將, 數千之兵, 足以扈衛宮城。蓋逆節潛萌, 則未嘗謀聚大衆, 社稷靈長, 先爲發覺, 則數千環衛, 萬無不禦之理, 又何用滿萬之兵也? 如李适稱兵之賊, 有同外寇, 徵兵於八道, 非但用衛卒可討也, 外寇之急, 無如丙子之亂, 而畿甸之兵, 猶及入守山城。以臣父山城日記觀之, 衛兵只二千餘人, 丁丑下城, 以糧盡與江都陷沒之故, 非由於兵少也。孝宗大王欲伸大義於天下, 加設訓局之兵, 又加設御營軍, 上番至千數, 又增禁軍額數。由是兵額旣倍於前, 而訓局別儀與精抄軍, 又增設於此後。臣於戊申年, 受由下湖南, 沿路守宰之言, 願汰兵水營假屬, 移給各官代定兒弱及逃故。臣以此, 還朝陳疏, 啓下備局, 回啓請諸道一體査覈, 査得萬數, 未有處分之際, 宋時烈入京, 請變通訓局兵, 如御營軍之制, 蓋訓兵雖習於坐作進退, 不耐飢困寒濕, 溫幸之時, 顚仆於道路者, 皆此兵也。人皆知非爲精兵, 而徒匱國廩, 故時烈有此議, 先王命大將李浣, 使之變通, 浣不卽奉令, 先王亦不之强, 使以兵水營假屬搜括者, 爲別儀上番, 如御營軍。柳赫然繼爲大將, 加數於八路, 使元戶爲一萬, 而各給三保。已往軍兵之多, 國人不勝其苦, 而又設此兵, 以招民怨, 咸以爲亡國之擧。此非臣本意, 而亦不能無罪悔, 欲陳疏更論, 而聞別隊團束後, 欲減訓兵, 故臣姑待之。厥後訓兵雖減一部, 猶不及於別隊增設之數。且相臣洪重普爲兵曹判書時, 欲增設精抄軍, 臣亦樂聞而贊之曰, 五衛罷兵之後, 國家正名, 只爲各司僕隷之役, 不然則納布而已。今設此兵, 則不惟兵制復正, 此爲環衛之兵, 則訓兵可減, 經費可省也。此兵之設, 未聞代減訓兵, 而徒設親兵, 使兵曹儲蓄匱乏, 臣於其時, 亦所自咎者也。訓局·御營·精抄等兵, 今若通計其數, 只留三四千, 以備環衛, 如丙子以前, 而其餘則或闕勿補, 或自募歸農, 以漸減數, 則非但國儲有裕, 兒弱·隣族侵徵之弊, 必得減歇矣。若卽從根本釐正, 而但令各官, 勿定兒弱, 勿侵隣族, 各官亦無如之何矣。臣聞國家中古以前, 各邑鄕所, 亦有爲軍保者。今旣綱[紀綱]不立, 中人輩率多閑遊, 而軍兵之多又如此, 其弊安得不及兒弱與隣族也? 國家儲蓄與軍兵減數, 雖是兩事, 而實相關係, 且非藏富於民, 卒遇凶歲, 國儲雖裕, 難以遍賑一國。臣於少時, 目見鄕里積穀者, 比比有之, 飢民仰哺於此, 雖無國家設賑之擧, 民無飢死矣。一自勒捧私債以來, 鄕里無復積穀之人。必須勸奬富民, 使復舊俗, 然後國內遍有私儲, 而此俗難以猝復, 故臣爲京畿監司時, 因先朝啓下事目, 勸行□社倉於道內列邑, 而未幾臣遞任, 臣所居鄕黨數邑外, 無復有施設者, 若自廟堂力主行之, 豈至如此也? 今宜勸諭, 使之遍行於國內富民, 或有納粟公家, 或助設社倉者, 卽施賞加, 堂上則付軍職, 使之謝恩, 嘉善則付同知虛遞兒, 使之追贈, 如是則富民可以激勸矣。公私交有積蓄而後, 遇飢歲則可以賑民, 遇變亂則可以禦敵, 此是國家根本之大計, 而訏謨遠慮, 未嘗及此, 臣每思之, 凜然而寒心也。生財之道, 在於節儉, 此誠上下之所當勉, 而國家亦不能量入爲出, 況在愚民乎? 民間收穫之後, 酒食濫費, 秋冬旣不節用, 春夏常苦飢乏。若設社倉, 又多殖穀之人, 近村秋收, 太半歸此人, 雖欲濫費得乎? 此又使民節用之良策也。且今祖宗朝良法美意, 皆歸廢墜, 國家持循, 率多謬例, 趙師錫修明六典之言, 誠是矣。宜廣印大典, 頒布中外, 自上亦常披覽, 與臣僚講究行之, 今日復一良法, 明日革一謬例, 則紀綱自立, 治化可成矣。爲政在於得人, 而近世大比之科, 不講文義, 由是不得人才, 此亦法典廢墜之一端。臣於先朝, 請復古法, 而該曹終不施行, 今若修明法制, 此等事自在應行中矣。上曰, 大臣之意, 如何? 壽恒曰, 李端夏·趙師錫所達, 六典申明之言, 皆是也。古人曰, 欲法堯·舜, 當法祖宗。祖宗朝著爲六典, 金科玉條, 至矣盡矣, 而到今官吏怠慢, 視爲虛文, 使祖宗朝良法美意, 盡歸廢墜, 至於前後奉承傳之事, 無意奉行, 而更請奉承傳者, 比比有之。且以政院見之, 累朝受敎揭壁, 而多有廢閣不行, 誠甚慨然。今若嚴飭中外, 申明六典, 着實擧行, 則其效豈淺尠哉? 錫胄曰, 諸臣皆以修明六典, 盡據祖宗朝舊法爲言, 此言甚爲切實, 惟在聖明惕念奮發, 見諸行事而已, 而大典頒行之後, 又不無隨時添補之新令, 故前後抄成兩續錄, 而後續錄則蓋成於中宗末年者也。其後已至百餘年, 累經變亂, 新制益多, 亦有宜於今日, 而實不可廢者, 故今有謄書受敎兩冊, 藏在於律官及吏胥等處, 此外(此外)或因備忘記或因覆啓, 要緊行用者, 亦甚夥然, 而以其不載刊行成書之故, 中外或眩於奉行, 奸弊益滋, 不可不及今修輯, 纂成續錄, 如漢朝甲令丙令之類也。但此事, 若令一人掌之, 則雜然汗漫, 成就未易, 六曹各以該典所宜載者, 一一抄出, 就議於大臣, 刪繁取約之後, 始可爲刊行之成書也。吏典則吏曹主之, 戶典則戶曹主之, 又使承旨之分半其房者, 豫知而督成, 則似或便好矣。上曰, 乙卯年間, 使權大運主管此事, 而終不成矣。今則令諸司各擧其抄出所宜行者, 就議於大臣, 完定後刊行, 可也。壽恒曰, 養兵之弊, 果如端夏所達, 而國儲蕩竭, 亦由於此也。此端夏之所嘗陳達於先朝, 而亦嘗言及於儕輩者也。若不釐正其根本, 則兒弱逃故, 經費蕩減之弊, 無以變通, 令將兵臣及有司諸臣, 惕念相議, 以爲變通之地, 似當矣。上曰, 其所言奬富[藏富]·社倉等說, 亦似好矣。壽恒曰, 厥言, 亦好矣。上曰, 頃日夜對, 筵臣有藏富之言, 予嘗軫念矣。今聞卿言, 亦以富民爲根本, 依爲之, 可也。敏敍曰, 聖上以星文示警, 求助臣隣, 臣敢以前所發端, 而未盡究宣及所欲陳達, 而未能者, 始爲陳達。臣曾於講席, 以立志之說, 有所仰達。蓋天下之事, 無一不本於人主之一心, 而志者心之所之, 故自古帝王, 欲成治功者, 莫不先立此志, 其志大者, 功業亦大, 志小者, 功業亦小, 爲王爲伯, 莫不由此。傅說之言曰, 惟學遜志。此則以志循學, 成就其德也。召公之誥曰, 志以道寧。此則以志從道, 涵養其本也。武王曰, 天下曷敢有越厥志? 此言人君此志旣立, 則大小順從, 莫敢違越也。成王曰, 功業惟志。此言人君功業之隆, 雖至於天地位萬物育, 而皆由此志之先立也。孟子曰, 志者, 氣之帥也。志之所之, 氣亦隨之, 志剛則氣剛, 志盛則氣盛, 匹夫猶然, 況人君位勢之崇高, 威權之隆重, 四方承風, 群臣率職, 威無所不憚, 令無所不行。苟能先立此志, 赫然發憤, 有所作爲, 則何爲而不成, 何求而不得也? 古昔致治之君, 誰不欲比隆於聖王, 然而治不古若者, 只由此志之卑小也。如文帝之美質, 當漢盛際, 不能復古之治者, 亦由於無甚高論之一語也, 古人謂之自棄, 豈不惜哉? 今殿下聰明出類, 英睿夙成, 資質之美, 無讓於漢文, 而第以時勢言之, 難易之勢, 不可同日而語, 何者? 自古立國數百年, 如人之八九十, 未易復强, 而我國家累經變亂, 國勢衰弱, 法度廢壞, 流弊已極, 此時挽回振作, 以爲保邦永命之計者, 殆難於創業。聖明若不大加警懼, 堅定此志, 以古昔大有之君爲法, 淬勵奮發, 利用大作, 一洗前日委靡之習, 姑息之政, 則雖有政令之善, 德音之美, 終不救下灘之勢, 同歸於亂亡矣。誠願聖上, 先立聖志, 必以遠者大者爲期, 講學以補之, 明理以發之, 親近賢士, 以資啓沃。斥遠諂侫, 以防敗壞, 毋爲俗論所拘牽, 毋爲私慾所侵奪, 朝晝之間, 常使此志, 不屈不撓, 或在事先, 或在事後, 堅固樹立, 振勵光大, 以此出治, 以此作事, 以此求人, 以此革弊, 則聖賢王伯之業, 惟志所向, 豈有不可成之理也? 古人曰, 有志事竟成。苟有大志, 則落落難合, 非所患也。臣以革弊救民之說, 略陳於講席矣。大小衆弊, 雖不可一時盡祛, 亦必就其重且大者, 先爲變通, 然後可以有爲。孟子曰, 人君之寶有三, 土地·人民·政事。近日國家, 政令多門, 權摠不一, 乖舛已甚, 而至於土地·人民, 尤爲四裂五分, 散入於諸宮家·諸衙門屯庄之中, 此是方今莫大之痼弊也。自仁祖改紀之後, 國勢單弱, 南北有虞, 增置軍府, 重臣摠領, 而國儲虛匱, 不能借給。爲軍府者, 各設屯田, 收聚逋逃, 廣占山峽, 甚至恣行攘奪, 惟務聚斂。到今五六十年之間, 權力益重, 用度益繁, 爲弊滋甚, 國中諸道, 無不被害, 而峽邑尤甚。土地不屬於地部, 人民不領於郡邑, 日增月加, 蔓延無限, 封殖流逋, 剝割州縣。若此不已, 終必至於邑無界守, 民無土着, 而國不爲國矣。盜賊嘯聚之患, 近在目前, 竊據阻命之變, 亦必由此, 伊川事, 已見其端, 豈不大可寒心哉? 臣請凡以屯庄爲名, 毋論公私大小, 一切罷, 革軍府之資, 宜爲別樣料理。筵中說話書進者 且臣曾以講官, 以此意亦已發端矣。聖明雖有大爲之志, 若不講究古訓, 體行而有得, 明達衆理, 精擇而無疑, 則亦志無所向, 心無所養, 所存或蔽於善惡之分, 所發或眩於是非之分, 終無以成就此志也。人主之學, 雖與匹夫有間, 然亦必有眞實心地, 刻苦工夫然後, 乃可以立其本。誦詠而貫之, 思索而通之然後, 乃可以達其用, 此則無異法也。萬機之繁, 雖不可專精誦讀, 如匹夫之勤學, 亦宜量立工課, 無或間斷, 必使工夫接續, 義理沈灌然後, 乃見實效, 況經訓旨義, 古今事變, 必資討論思辨, 而臣竊覵殿下開講之際, 有聽受而無問難, 恐非聖人虛心求益, 不恥下問之意也。且史書雖不如經訓之切, 而勸古今之治亂, 以爲感發, 辨事理之得失, 有所融會, 人君之學, 最爲助益, 而進講甚罕, 一部史書, 亦未易了。昔宣朝初年, 欲講綱目, 抄選儒臣五人, 各賜綱目一件, 先爲講習, 以待顧問, 聖祖之留意史書, 如此其至矣, 而未聞必講於在御之日也。綱目, 閭巷好學之人, 不過爲半年之工, 而機務至衆, 開講亦稀, 每有難了之患, 若非誠心篤好, 如光武之我自樂此, 太宗之夜分乃罷, 則未易見功。昔魏主問於群臣曰, 天下何物, 益人神智? 博士李先對曰, 莫若書。於是廣求天下遺書, 觀覽不倦, 仇士良將退歸, 其徒問宦官固寵之說, 士良曰, 人主絶勿令讀書, 親近儒生。然則人君之欲益神智, 固莫若書, 而宦官之欲其君之愚暗, 亦莫若不讀書, 於此二者, 利害曉然矣。臣願聖明, 益加不息之工, 不廢常講之節, 臨講之時, 亦必問難疑義, 傍及時政, 使講官得以隨問愚言, 有所裨益, 而不但爲應文備數之歸。至於史書, 雖不能逐日開講, 燕閑之暇, 隨時繙閱, 務窮旨趣, 使本末通慣, 鑑戒分明, 儒臣入對之時, 或賜日日有程, 無或廢闕, 期以歲月而可畢一書, 則其爲裨益, 豈淺尠哉? 迺者君臣之入對者, 多以公私之說爲言, 此最爲治道第一要義。蓋公者天理, 私者人慾, 公則事皆光明正大, 私則事皆幽暗邪僻。人君處億兆之上, 四方之所觀瞻, 群生之所仰賴, 國內之民, 皆我赤子, 朝廷之事, 皆我家事, 如以大公至正之道, 照臨於上, 如天之無私覆, 如地之無私載, 如日月之無私照, 然後群志畢通, 萬民乃服。自古亂亡之君, 滅天理循人慾, 用心行事, 無一不出於邪僻者, 固不足道也。雖不至此, 而操存不固, 省察不明, 克治不嚴, 防捍不密, 存諸心發諸外者, 不知不覺, 而流入於私邪者, 滔滔皆是, 此乃大可懼者也。先儒曰, 凡意所便安處皆私也。率是以往, 至於好惡取舍, 喜怒賞罰之際, 私自主張, 不循正理, 强拂公議, 以便一己者, 何莫非私也? 蓋繫着愛好者, 心術之私也, 好勝逞快者, 心措之私也。偏聽獨任者, 用人之私也。任智行詐者, 作事之私也, 若人君本原之地, 一有所蔽, 恐懼愛惡, 無所不僻, 則私邪之逕, 陰幽之窟, 由此而大開, 此衆惡之所窠, 禍亂之所由出也。或以積漸而馴致, 或以因循而不改, 或闇弱而不自拔, 或剛戾而不自剋, 種種危亡之徵, 皆在於此。又況今日乃聖上更張制治之一大機會也, 臣願聖上, 留意於此, 早加省察, 雖一念之萌, 一事之微, 必辨公私之別, 公之屬也則培養之, 勇決之, 堅守之, 私之屬也則遏絶之, 剋去之, 勿貳之, 常使此心, 光明洒落, 無一毫之蔽, 虛心平氣, 惟理是聽, 絶無偏頗反側, 牽制回互之弊, 以正大本, 以出治道焉。且竊念, 我國環海數千里, 魚鹽之利最饒, 此管仲所資以成伯功, 吳王濞之所以不賦民, 而能富者也。今也, 權利不歸於國儲, 諸衙門諸宮家, 外至監營·兵水營·各邑及土豪之類, 認爲國家之遺棄, 各自分占, 以爲干利。先王之制, 山澤不以封, 降及後世, 亦皆設官主管, 今日此弊, 實振古所無也。今若收拾括聚, 摠于一司, 以大官領之, □漢之水衡, 唐之鹽鐵使, 宋之茶鹽使類, 使之區劃條理, 務盡方便, 灌輸都會, 聚于京師, 然後使諸衙門, 量其費用, 資其供給, 則必大勝於屯庄之利, 而其在國體, 亦制置得宜, 積弊可祛, 此所謂轉無用爲有用, 除大害得大利者也。前後進言者, 亦多言此弊, 尙未釐革者, 未得變通之宜故也。今若行此, 則實爲善變, 臣願廣詢廟堂, 斷而行之, 使百年害民蠹國之巨弊, 一朝盡祛, 而裕財足國之良制, 自此始行, 則豈不快哉, 豈不便哉? 當今急務, 亦不爲小, 如減省禁衛, 變通良役等事, 諸臣皆已陳達, 臣不敢更贅, 惟在聖明裁擇, 追後所懷書進。 上曰, 如此等弊, 從當料理變通矣。壽恒曰, 自上勤勤詢訪, 夜深不倦, 甚盛甚盛, 而但恐聖候, 不瑕有傷乎? 聖齊曰, 夜已深矣, 必待諸臣畢陳, 則臣恐聖體, 或有所傷也。上曰, 夜雖向深, 入侍諸臣, 試皆言之。萬容曰, 小臣才識空疎, 大臣·諸臣所達之言, 俱係切實, 陳腐之言, 不敢更煩, 而今此俯詢之擧, 實出於遇災求助之意。古人云, 應天以實不以文。殿下凡於政令間, 日用事爲之際, 勿循虛文, 專務誠實, 以今日警動恐懼之心, 終始如一, 無少間斷, 雖於燕閑之時, 毋弛對越之誠, 益盡修省之道, 則其於聖德, 豈無少補也哉? 翼相曰, 弭災之策, 出治之本, 大臣·諸臣, 旣已陳達, 別無贅陳之見, 而自古人君, 苟非至無道之主, 則孰不遇災警懼, 而亂亡相續者, 有始無終, 易致悤忽故也。自上常存警惕之心, 戒愼恐懼, 毋使少懈, 先立其大本, 振肅頹綱, 責勵三公以下, 大公賞罰, 大明黜斥, 群臣孰敢不盡心率職乎? 堅定聖志, 奮發振作, 今日弭災之第一義也。益勳曰, 大臣及諸臣所陳之言, 擧皆切實, 如臣管見, 別無所贅, 自上惟當惕念。諸臣之言以爲修省之道, 則今日弭災之策, 恐不外是, 而第臣濫蒙洪造, 屢典郡邑, 且經閫任, 白骨徵布, 兒弱收布之所嘗目擊, 其所怨呼, 果如呂聖齊之所陳。且軍政之虛疎, 亦由於民生之困悴, 若不及變通, 則將無善後之策。閔維重所謂京外變通云者, 自是制治之急務, 此不可不隨時裁損者也。萬重曰, 藥房之臣, 皆以夜深爲慮, 此固出於愛君, 而昔漢光武, 夜分乃罷曰, 我自樂此, 不爲疲也。今聖上若以夜深爲憚, 則是遇災恐懼之心, 至於少緩矣。臣請從容陳達, 以畢蒭蕘之說。臣聞患得患失, 無所不至, 淫亂之漸, 其變爲簒。六七年來, 搢紳間, 貪饕無厭, 淫亂成風, 黨論已痼, 未有如近日之甚者, 此皆大亂之所由生也。今當政化維新, 大小諸臣, 固宜精白其心, 毋或復蹈前轍, 而大加警惕, 不可以罪人伏法, 便謂朝著淸明, 無可憂者。惟天生民, 有欲苟無以防禁之, 則流入於邪逕, 必然之理也。國家內外官餽遺之際, 不甚嚴截, 歲饌節扇, 不自有司分給而許得, 私相與受, 其弊易至踰濫。且近者朝臣之請囑徵索於外方者, 罔有紀極, 而其於武弁尤甚, 故武弁之自待其身甚輕, 惟以善事權貴爲仕宦之捷徑, 此弊其來蓋久, 而至於六七年間而極矣。議者謂武弁之爲外任者, 不如文官之簡約, 此豈文武之性, 有廉貪哉? 其勢不得不然也。文官之踐踏武弁, 殆同卒隷, 而其於求請, 則不顧廉恥, 故又反見侮於武弁, 朝廷坐此日卑, 良可痛也。仁祖朝關節之禁極嚴, 犯者至於流配, 無小容貸。莫如申明此禁, 以防請囑徵索之弊, 而且聞祖宗朝舊例, 歲饌節扇之來, 必先自憲府閱視, 略如署經之制云。今復此法, 則踰濫之弊, 亦可以少革矣。上曰, 向者吳道一疏中, 亦言古有此例矣。壽恒曰, 道一以爲渠亦無所見, 而只憑傳聞云矣。萬重曰, 雖有千言, 不如一事擧行矣。下詢大臣而處之, 何如? 上曰, 大臣之意, 如何? 壽恒曰, 關節我國之痼弊, 而且有祖宗朝禁飭之典, 遵而行之似好矣。至於歲饌節扇, 自憲府閱視之規, 非但古例之所無, 若靡革去貪黷之風, 則雖禁之, 似無實效矣。鼎重曰, 歲饌閱視之規, 固似無益, 而至於節扇, 則自備局定數分付, 似好矣。壽恒曰, 節扇濫數之弊, 近來尤甚云, 自備局定數, 亦似好矣。壽興曰, 萬重所達, 固爲矯弊之言, 而節扇歲饌, 雖爲閱視之規, 至於不時私餽之類, 無以防之。不過另加申飭之後, 隨現重治, 似好矣。上曰, 關節之弊, 各別申飭, 節扇亦自備局, 定數分付, 可也。萬重曰, 外任辭朝前, 必先謁諸宰及承旨·三司之家, 謂之下直, 下直未畢, 則雖自朝廷催促, 而終不敢赴任, 夫馬之留待, 官事之曠廢, 其弊不少。臣聞前輩之言, 下直非古, 自光海朝有之。雖曰面對其人, 以審能否, 而言貌取人, 聖人之所不能, 安有立談之際, 便知其才有無乎? 此不過妄自尊重, 作爲氣勢, 因以售其請囑徵索之私耳。且近年閫帥·守令之下直於諸家也, 其家下人輩, 豫作米布帖子, 勅令着押, 閫帥·守令, 莫敢違拗云, 此又光海時所無事也。臣愚以爲, 外官赴任時, 任事宰臣, 有所指揮, 則招之而分付可也, 外官有所稟定, 則請謁, 亦可也。若乃知舊間歷見, 非所當禁, 而此外下直者, 皆宜一切罷之也。壽恒曰, 萬重之言, 是也。赴任守令, 拘於下直, 曠日遲滯, 非夫馬之留待有弊, 有不爲下直者, 則或拘囚其下人, 或拘囚其奴子, 有若法典之應行者, 此甚無據, 罷之, 似好。上曰, 守令下直, 有害無益, 罷之, 可也。萬重曰, 列邑之有妓生, 蓋以待戍卒之無家者, 非爲士大夫漁色而設也。然法典有守令潛奸之條, 而監司·都事則未有明禁, 故前輩於此, 視之爲小德之出入, 蓋亦其時此弊, 未甚而然也。近日士夫間, 淫風大熾, 甚者至同人道於禽獸, 關西人相傳之言, 有不忍聽聞, 古者桑間濮上之風, 亦不至此。賊鑴竊一時儒者之名, 宿於故宰寡妾之家, 逆堅內有禽獸之行, 殺妻滅口, 紅袖之變, 次玉之獄, 竝發於一時, 其禍所極, 幾危社稷, 自古淫亂之禍, 未有烈於此者。桑濮之風, 衛之所以滅於狄, 此非細憂也。皇朝永樂間, 著爲士夫宿娼之禁, 犯者除名仕籍, 今雖不能每人而禁之, 如中朝之法, 監司任一道風憲, 守令黜陟, 出於其手, 律己不嚴, 則無以禁下, 故守令潛奸之科, 只爲文具。今宜嚴立監司狎娼之禁, 一依守令潛奸之科, 都事·評事·御史·敬差官之類, 亦如之則庶乎爲立禮防禁邪僻之一助也。壽恒曰, 萬重之言, 爲近來淫瀆之風而發也, 戒飭之, 似好矣。鼎重曰, 近來淫瀆之風, 果爲極矣。狎娼之禁, 雖不可定爲恒式, 姑爲禁止, 似好矣。上曰, 自朝家不必立法, 而嚴飭外方, 俾無復蹤前習之弊, 如有沈湎酒色者, 臺諫隨聞科劾, 可也。萬重曰, 國家倣前代, 設官六曹, 各爲屬司, 司各有正·佐郞, 正·佐郞各有所掌, 而統之於堂上。今戶曹以下皆然, 而吏曹則以三司庶務, 一委執吏, 所謂正佐郞, 專任淸望通塞, 大非祖宗朝立法之意也。蓋自朝論缺一行非無秉心公平之人, 亦豈無疲然不職之輩, 廁於其間, 而大抵新進名流, 氣銳論峻, 激揚之效, 不無所益, 而□伐之弊, 亦在其中, 故世以銓郞爲黨論根本, 非虛語也。仁祖大王深惡此弊, 命罷銓薦, 而其實未嘗罷也。新入銓曹者, 例自玉堂擇差, 故居是任者, 一時不過兩三人, 或至一人, 而若有病故, 則例出假官, 自古官不必備者, 惟師傅之職不然, 則冗散官, 銓曹號稱摠百司, 其不爲冗散, 則明矣。銓曹堂上之有闕, 未聞以乏人爲言, 而獨於郞僚, 未有備員之時, 玆豈非大舛乎? 今宜一遵法制, 竝出文選·稽勳·考功, 三司佐郞, 使之分察庶務, 若有闕員, 則得請開政, 與[如]兩司守令之例。如此則職事修擧, 而免奸吏夤緣之弊, 論議相參, 而無事權偏重之患。且入侍諸臣, 方以修明法典陳達, 而此亦其中之一事也, 下詢大臣而處之, 何如? 上曰, 大臣之意, 何如? 壽恒曰, 銓郞本非別樣人, 而第專任通塞淸望, 則亦不可苟然充數也。仁祖反正之初, 先輩以人才, 久在廢屈之餘, 吏曹正佐郞, 皆使備員, 而厥後則亦無備員之時矣。鼎重曰, 此言誠是, 而亦有所難行者, 卽今三司備擬之際, 常患乏少, 六郞廳雖不可備員, 而正佐郞中, 三員常令備員, 似當矣。上曰, 依右議政言, 正佐郞三員, 常爲備員, 可也。壽興曰, 六郞廳則似難備員, 而曾在孝廟朝, 爲銓郞者, 不得呈告云矣。萬重曰, 我國士大夫, 最重古風, 其遵守甚於法典, 而所謂古風者, 固多極無意義者, 大律主於自便自尊, 而侵虐下僚耳。雖以一事言之, 四館之侵虐新及第, 出於麗末累俗。先王朝明有禁令, 而曾未幾何, 亂雜依舊。頃日一武弁, 以鄙悖之言, 加之於新進, 遂以此獲罪。以臣觀之, 四館之所爲其相去, 曾不能百步五十步之間耳, 武弁之獲罪者, 豈不稱冤乎? 臣謂若不掃除此等陋習, 則雖有良法, 必不得一日行於今日矣。上曰, 新來侵虐之風, 使之禁斷, 可也。垕曰, 臣猥以庸陋之質, 忝叨耳目之任, 顧其職責之重, 有非庶僚之比, 見識寡陋, 隨衆碌碌, 含口默默, 莫效薤露之補, 恒爲尸素之愧。今者聖上遇災警惕, 延訪群下, 如臣渺劣, 得隨諸臣之後, 此正披露心腹, 盡言無諱之日, 而恐懼修省, 應天弭災之道, 革去弊政, 軫恤民隱之實, 大臣·諸臣, 畢陳無隱, 則微臣窾啓之聞, 有何別樣謨謀, 仰塞明旨之萬一乎? 第念祈天永命之本, 係於君德, 而君德成就, 責於經筵。竊聞近日勤於經筵, 固知聖學日造高明之域, 而帝王之學, 異於韋布, 若不體之身心, 驗之事爲, 則不免爲應文備數而已。誠願聖上, 頻接儒臣, 硏究經史, 要以體認施措爲務, 不徒講究言語文字之間, 而又必殫盡誠禮, 招延林下養德之士, 使得出入經幄, 討論典墳, 則薰陶開曠之益, 夫豈淺尠也? 至於愛民之政, 莫先於節儉, 此固筵臣之所以陳達, 而節儉之道, 必自君上, 以身先倡, 然後奢侈之習, 可以禁抑, 財用之本, 不至於匱竭, 誠願聖上, 躬行節儉, 節省繁費, 內而宮闈日用衣服·飮膳·器用·財賄之類, 外而軍兵冗食·各色供應之需, 一遵法制, 悉從裁損, 則旣困之邦本, 可以少紓矣。方今積弊滋繁, 難容縷數, 而諸般身役·逃故·兒弱·隣族侵徵之患, 爲今日痼弊之大者, 此朝家之所以講究變通, 思欲蠲減者, 而若不節損經費, 量入爲出, 則雖有蕩減之令, 必無實惠之及矣。古人云, 不誠無物。又云誠發於中, 災消於上。夫聖學也, 民弊也, 踐履講究之不以實心, 則是猶不菑而求穫, 豈有實效之著見, 而災咎之消弭也? 伏願聖上, 加意於誠實底工夫, 表裏如一, 終始不懈。若講學則必以體行爲心, 勿以燕閒而或肆, 勿以私僞而間雜。恤民則必以實惠爲務, 今日革一弊瘼, 明日除一蠹害, 則天怒可回, 民生可保, 而轉災爲祥, 易危爲安, 宗社無疆, 實自此而始矣。是經曰, 無似小臣, 待罪言責, 伏承遇災求言之敎, 凡係消弭之方, 所當悉心以對, 而非但臣識見浮淺, 不能仰副延訪之盛意。大臣進戒之說, 諸臣敷奏之言, 莫非補君德, 恤民隱之責, 區區所懷, 惟願聖明, 虛心聽納, 恐懼修省之意, 毋或終始間斷, 而至於兒弱定役, 白骨徵布, 徭役蠲減等事, 半行缺方講便宜之政, 而末終奉行之能否, 惟係於守令, 若不得其人, 則朝家雖有爲民革弊之擧, 閽庸者見欺下吏, 濫猾者違越事目, 終使小民, 不得蒙實惠。臣意則愼簡守令, 實爲安民之本也, 必須自上嚴飭銓曹, 各別擇擬, 俾無如前猥雜之弊, 然後便民之政, 方可行也。上曰, 字牧之任, 每令擇差矣, 更爲申飭, 可也。鼎重曰, 是經之言, 是也。臣在鄕見之, 安民之道, 誠莫如守令之得其人矣。壽恒曰, 守令固不可不擇, 而凡於初入仕之時, 亦當愼簡也。上曰, 唯。初入仕之類, 陞六遷轉, 自至於爲守令, 極擇於初入仕時, 可也。壽恒曰, 諸臣所達, 雖無新奇之說, 皆是切實之言, 自上一番聽過而已, 則似無裨益, 其令諸臣, 退記筵中所達, 如有餘懷, 竝爲書進, 以爲常常留覽之地, 似當。鼎重曰, 二品以上, 如有病故, 未及入侍者, 亦令書進所懷, 何如? 上曰, 依爲之。上曰, 宋判府事, 纔已敍用, 而今在懷德否? 壽恒曰, 舊在懷德, 而淸州地, 且有別庄, 今不知在於何處耳。鼎重曰, 時在懷德云矣。上曰, 尙不得一番接面, 遣史官傳諭, 仍與偕來, 以爲登對之地, 可也。壽恒曰, 臣在外聞宋時烈敍用之命, 不勝感頌之至。若使宋時烈聞之, 則豈不感泣聖眷, 而祗赴召命也? 且如朴世采, 尹拯, 李翔等林下諸人處, 亦自政院下諭, 宜當。上曰, 依爲之。上曰, 遇災歲抄, 雖是末節, 而旣有前例, 則亦不可不爲也。分付吏曹, 使之別歲抄, 可也。上曰, 近來禁府, 久不開坐, 滯囚可慮, 如尹昌亨等, 罪重似難輕釋, 而其餘罪囚, 竝令開坐疏決, 可也。趾善曰, 刑曹亦多滯囚, 一體疏決, 似當矣。上曰, 分付該曹, 亦令疏決, 可也。壽恒曰, 今番副勅, 初不受入把馬匹, 而爲上勅者所執取, 始乃悔之, 必欲擇取好品, 至今點退而不取云。曾前勅使雖或點退馬匹, 而未有如此之甚者。上曰, 副勅之意, 蓋欲於西路驛馬中擇取矣。壽興曰, 副勅使使家丁輩, 調習馬匹, 而仍令擇執, 故或有行路無事之時, 而今則渠自看擇, 故不無中間用賂之路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