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丙辰十一月二十三日午時, 上御熙政堂, 晝講。同知事李德壽, 特進官洪尙賓, 參贊官金若魯, 侍讀官兪健基, 檢討官趙尙命, 假注書趙重晦, 記事官元景淳·林象元, 宗臣鶴陵君榯, 武臣行副護軍沈瑎入侍。上讀前受音, 自大有序卦, 止自天佑也。健基讀自謙序卦, 止征邑國也。健基曰, 此卦止在地下以崇高之物, 處於地下, 此乃卑謙之極也。天道極高而能下濟, 故光明, 地道極卑而上交, 故亨通, 此皆卑降而成其亨也。上曰, 然矣。健基曰, 謙之道則天之所與, 神之所福, 人之所好, 故以天道·地道·鬼神·人事, 分排言之, 而其道雖卑, 其德實高, 故不可踰越, 此乃君子之終也。裒多益寡, 稱物平施云者, 卽損過益不及之義, 而均平公正之道也。初六以柔順處謙, 居於一卦之下, 謙之極至, 故雖涉大川而無咎也。卑以自牧者, 以卑謙自處之謂也。六二謙德, 積於中, 見於聲音顔色, 故爲鳴謙, 而其道貞且吉, 至於鳴謙之境, 則其效可謂大矣。然只以聲音顔色爲言, 則有些不足, 故結之以中心得, 必中心得而後, 其所以見於聲音顔色者, 可以中正也。上曰, 此乃誠於中而發於外者也。健基曰, 九三勞謙云者, 槪人情有功勞, 則易至於驕溢, 故必勞而謙, 然後有終, 註言周公當之, 槪周公有大勳勞, 而能謙恭自牧, 故能享其功矣。象所謂萬民服者, 謙爲君子之道, 而有勞而能謙, 則自然爲萬民之所尊服也。上曰, 此爻之義, 可謂周公自道矣。健基曰, 六四爲近君之位, 而能恭畏以奉, 謙德之君, 卑巽以讓, 勞謙之臣, 動息進退, 必於是, 則無往而不利之謂也。程傳則謂無不利於撝謙, 此卽撝謙則動無不利之謂也。本義則謂柔而得正, 上而能下, 其占無不利也。此卽占得此卦, 無不利之謂也。程傳·本義, 義各不同矣。上曰, 吐則雖異, 其意則同也。若魯曰, 吐雖少異, 皆不過言其撝謙之效, 豈有異同乎? 尙賓曰, 本義則雖以占象言之, 而其所以無不利者, 亦由於謙之一字, 其實則無異矣。健基曰, 以其文理觀之, 豈不大異乎? 程傳所謂無不利者, 指其謙道而言也。本義所謂無不利者, 指其占象而言之, 其意果相同乎? 若魯曰, 本義所謂柔而得正, 上而能下云者, 此非撝謙而何? 必以下有占字, 强謂之義各不同者, 果能成說乎? 何乃固執如是乎? 健基曰, 臣之見識愚迷, 仰陳文義之時, 只爲直陳所見, 而爲諸臣所迫切如此, 臣則不當更有所陳矣。上笑曰, 何必如是相爭乎? 健基曰, 六五富者, 人之所歸也。人君能執謙而接下, 則不富而能聚其衆。然君道不可專尙柔順, 故威武相濟, 以服天下, 此利用侵伐之義也。上曰, 此乃大有所謂威如之意也。健基曰, 上六以謙之極, 而居高未遂, 其志見於聲色。此卽所謂鳴謙, 而謙極太過, 故利在以剛武自治, 此旣無位之爻, 故所謂征邑國, 只是自治其私之意也。上曰, 知事陳達文義, 可也。德壽曰, 大抵六十四卦中, 最好者, 謙卦也。孔子所以贊揚卦義者, 於他卦則絶無純吉, 而謙則六爻皆吉, 此可見天人造化之所在也。書云, 滿招損謙受益, 槪人臣則凡貪祿趨權之類, 皆是不謙而致敗。至於人君, 則雖無貪祿趨權之可論, 而若興土木之役, 則是非謙也, 若作荒淫之事, 則是非謙也, 若自傲自聖, 則亦非謙也。其所以不謙者, 不可以一二論也。今以海言之, 以百川之來歸, 故終能成大海, 若自以爲大, 處於崇高, 無下受之量, 則何由而成其大乎? 漢文用老術, 而至於升平, 此亦行謙而致治也。且謙與儉, 其道相須, 人君能節儉而無侈大之心, 則此亦謙之道也。臣於頃年筵中, 因禮記儉字, 而陳謙字之義, 今日則因謙字, 復陳儉之道, 此乃聖上加勉處也。尙賓曰, 知事所謂漢文用老術云云者, 法講不當以此陳達, 而槪其謙儉之言, 儘好。書云, 愼乃儉德, 惟懷永圖, 儉亦謙之道也。上曰, 然矣。筵臣以諸般事仰達, 而其本則在於人主一心, 操則存, 舍則亡, 克念作聖, 罔念作狂者, 皆此義也。德壽曰, 初六, 自處旣卑, 衆人之所與, 故雖涉大川之險, 亦無患害, 況在平易, 則何憂乎不吉乎? 六二, 以陰居陰, 其道中正謙極之後, 則見於顔色, 人皆知之, 故其效貞吉也。九三, 以獨陽受群陰, 而有養育之功, 雖有養育之功勞, 而不至於驕溢, 故能有終始, 此爲最好之爻也。六四, 居上體而切近君位, 能以柔順自處, 故事無不利, 象辭所謂不違則者, 言其每事得其宜也。六五居陰, 故不富而用諸陰, 行侵伐則吉也。此爻似無威武之象, 而程傳以威武釋之, 雖未能曉得其意, 而大抵謙之道, 旣至於極, 則雖不富而天人歸之, 故伐他國, 亦可以廣拓土地, 此所以無不利也。上六, 謙極而見於顔色, 雖居無位之地, 亦能以剛武, 自治其國則吉也。上曰, 春秋則侵與伐兩字, 用處各異, 而六五, 謂利用侵伐, 通同用之, 是何意耶? 問於知事, 可也, 德壽耳聾, 故不能詳聽。對曰, 有鍾鼓曰伐, 無鍾鼓曰侵, 用處不同也。上曰, 非問此也。不曰征伐, 而曰侵伐, 侵與伐兩字同用, 何故耶? 高聲更問, 可也。德壽曰, 此乃剛柔相濟之義, 故旣能謙柔而又用侵伐, 則無不利矣。上笑曰, 所對漸入於差誤矣。上六則謂之征邑國, 此爻亦當謂之征伐, 而必曰侵伐, 有若侵與伐兩字, 義同者然, 只問其兩字通用之意, 可也。德壽曰, 上六則征所率之國, 故下征字, 六五則攻其隣國, 故下侵字矣。上笑曰, 所問之言, 終未解聽矣。若魯曰, 小註引司馬法, 解侵字者, 蓋以侵字殊常故也。上曰, 然矣。象辭所謂征不服者, 亦慮其利用侵伐之有弊, 而又恐後世有窮兵黷武之患, 故必曰征不服。蓋不服者, 征之則無弊故也。德壽曰, 天道下濟之濟字, 程傳雖謂之際字, 而本文濟字之義, 亦通。槪天道雖高, 而能下濟萬物之衆, 故其道光明矣。尙命曰, 君道必有終有始, 而後乃有平治之效, 能執卑謙之德, 而無所間斷, 如地中之山, 則自然其道尊大而光顯。苟不能如此, 則必有亢龍之悔矣。上曰, 然矣。尙賓曰, 裒多益寡云者, 尤是聖上之所可體念者也。卽今事, 以民政言之, 無均平之道, 以軍政言之, 亦無平施之義, 自上必留意於此, 以爲稱物平施之道則好矣。上曰, 當各別留意矣。尙賓曰, 南軒張氏曰, 風之不厚, 不負大鵬, 水之不厚, 不載大舟, 君子耀功則傲人, 九三之義, 亦必有功而不耀, 然後能有終矣。上曰, 然矣。講畢。健基曰, 昨以聖昌復讎事, 有前例博考之命矣。臣考見其文書, 則其所殺人, 雖有少疑, 而槪聖昌殺崔得天之時, 以小刀刺其命門, 得天以女衣, 裹其傷處, 入於可興而死云。得天之爲小兒所刺而遽自逃去者, 雖可怪訝, 然渠旣有罪, 則自縮而逃, 亦無足怪, 而且聞踰鳥嶺時, 逢盜而死云。此亦可疑, 而此則渠旣有殺人之罪, 故欲爲掩覆之計也。然聖昌之復讎則丁寧, 聖昌之處事, 可謂奇矣。臣略考古實, 則公羊傳云, 殺人不以國法, 則當復讎云, 聖昌之所爲, 乃應復之讎也。且唐時張審素爲楊汪所殺, 其子張瑝·張琇, 手殺楊汪於都城, 又欲殺其同謀者, 而爲有司所得。張九齡則必欲生之, 而李林甫爭之, 終至於杖殺, 故士民憐之。胡氏論以九齡之欲生爲是, 而又曰人子不復其父之讎, 則人理滅絶矣。只以我朝事言之, 李守白殺李适, 自朝家封君, 而厥後适之子文俊, 白晝殺守白, 詣闕請命, 故其時令大臣受議, 而金瑬諸人, 皆以爲可生, 遂免罪, 此皆以國法死而猶復之。今此聖昌事, 旣是應復之讎, 則似無可罪之端矣。上曰, 昨使博考者, 非欲知其可生也, 欲知其給復之前例耳。承旨之意, 何如? 若魯曰, 復讎則分明無疑, 而給復一節, 於古無可證之例, 殺人者死, 國之應法, 旣不償命, 而又爲給復, 此乃別恩, 只爲免杖, 似無妨矣。然此乃扶綱常之事, 雖或少過, 亦何害乎? 上曰, 此則然矣。金召史之事, 何如? 尙命曰, 其情則可見, 其所謂吾雖同死, 亦復何恨云者, 雖九年同處, 而其隱忍之情則有之矣。上曰, 雖有隱忍之情, 而初不爲烈女矣。當初聖昌, 不知其何人, 殺其父, 故訪其母之所在, 非但雪讎, 訪其母之事, 尤爲奇矣。且其行事, 可謂從容矣。上仍命若魯書曰, 非特韓愈之議, 求諸往牒, 國朝故事, 俱有可原者, 特爲除杖放送。而聖昌, 以九歲稚兒, 能記父讎, 尋母於九年之後, 雪讎於白晝之中, 比諸前人, 可謂特異, 自首官庭, 視死如歸, 亦無愧於昔王世命矣。特爲給復, 以彰復父讎尋其母之孝, 金召史放送, 令聖昌護歸全孝事, 竝以分付道臣。傳曰, 輿地之大, 雖有不毛之國, 豈海隅小邦, 其有苦樂之懸殊, 昨日次對, 因北道海倉事, 入覽地圖, 聞重臣所達, 曾因御史陳達, 甲山前府使李匡德報巡營狀聞, 雖已知之, 三水之民, 尤爲甚焉。食無鹽醬, 蓄梨以代云, 聞此所達, 不覺惻傷, 廈氊玉食, 羹或稀醬, 猶能難耐, 彼三水之民, 亦一人也, 堪此而豈能度日? 其鹽其綿, 曾因盛意, 雖有入送之事云, 而頃者以李匡德所報觀之, 可知, 分付備局, 另飭該曹, 該道其食若此, 其衣可推知, 夏猶凝雪, 其況深冬, 其鹽綿, 亦令備局, 分付道臣。以本道會付米, 區劃, 卽爲入給, 而三·甲一體擧行事, 竝爲分付。榻前書出 傳曰, 耽羅一島, 處於絶海, 雖若少歉, 其民難耐, 倍於陸地。是故昔年矜恤之盛意, 藹然, 羅里鋪之設, 蓋爲此也。而近來百事解弛, 亦作文具, 且因牟利輩之幻弄, 其穀枵然, 追惟昔年, 不覺感傷, 吁嗟島民, 其何依乎? 思之至此, 中夜無寐。頃者賑資, 雖自本州當之, 繼歲之謀, 豈可少緩? 其令備局, 分付本道及本州, 考初設施之方, 于今着意而擧, 俾令終始有效於島民。榻前書出 傳曰, 日寒若此, 該房承旨, 馳往典獄, 輕囚放釋。又傳曰, 日寒若此, 金吾·秋曹, 逐日開坐, 毋令淹滯。竝榻前書出 若魯曰, 日昨因李鼎輔之疏, 仁平君李普赫, 錦陵君朴弼健, 相繼上疏引嫌, 故自本院退却, 而若諸功臣皆如此, 則必致紛鬧, 宜有各別申飭之道矣。上曰, 此事已爲下敎, 而此非撕捱之事, 申飭, 可也。若魯曰, 此非出擧條之事, 自下申飭乎? 上曰, 依爲之。諸臣遂以次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