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丙寅二月十八日初更五點, 上御德成閤。入直承旨引見入侍時, 左副承旨鄭翬良, 同副承旨李喆輔, 假注書權崇, 記注官鄭觀由, 記事官崔晑。上曰, 注書出去, 春坊上下番, 使之入侍, 可也。臣崇, 承命出去, 與文學具允明, 司書林錫憲偕入。上曰, 自省編序文, 宮官, 先讀一遍, 可也。允明讀訖。上曰, 今此文字, 專爲元良而作, 令宮官, 同爲入參, 意有在也。今日晝講, 問春坊入直, 則皆視學時抄選儒生也。古之聖人, 凡有作爲, 必廣問而爲之, 故嘉言罔伏, 事亦善成, 此可敢法矣。如有所懷, 悉陳, 可也。允明曰, 臣等適入直, 故昨日序文製下之後, 亦已敬覽一通。聖上貽燕之盛意, 臣等固不勝欽歎。義理之精微, 規模之廣大, 臣等亦已仰覩於覽讀序文之際, 而但草本, 承旨連爲持入, 故姑未得仔細覽過, 何敢率易陳達乎? 錫憲曰, 聖上著述之意, 在外時亦已聞知, 而今玩序文, 益知貽謨之聖意, 藹然於文字之間, 只自攢頌欽仰而已。臣今待罪宮官, 事體與筵臣有異, 雖有所見, 固不敢容議於其間。況臣全無知識, 實無以仰副顧問之聖意, 惶愧不知所達矣。上曰, 此蓋求助之意也, 何如是過謙耶? 上番則視學時已知之, 非但世祿之臣而已。爾之父子, 可謂有知遇於予矣。下番則自未釋褐, 已受知於予, 予以質實知之。今此下問, 蓋欲集聚衆論, 以爲裁取之地, 則何如是過謙耶? 允明曰, 聖敎及此, 臣誠感泣, 倉卒不敢臆對, 而規模字句之間, 如或有可達處, 則何敢不達乎? 錫憲曰, 聖敎之下, 不勝惶感, 如有所見, 何敢强辭? 上曰, 下番語言擧止, 頗似鄕人, 而其後聞之, 則乃京人云矣。喆輔曰, 自是羅州人矣。錫憲曰, 自祖先以來, 世居羅州, 臣亦十五歲後, 始爲入京。而中間, 或有在鄕時, 故自然習熟難變而然也。上曰, 跋文, 春坊亦見之乎? 喆輔曰, 在外時皆見之矣。錫憲曰, 周文王聘呂尙之聘字, 此見於古文者乎? 喆輔曰, 於史記則似無之矣。上曰, 然。旣非史記本字, 則不可用, 何字爲穩耶? 喆輔曰, 本文云所獲伯王之輔, 獲字似穩耶? 上曰, 好矣。改之, 可也。三人行, 必有我師, 獲字果善改矣。喆輔曰, 此所以爲貴乎不恥下問也。上曰, 跋文, 上番讀之。允明讀訖。上曰, 姑爲退坐, 從容紬繹, 以爲陳達, 條目亦爲熟看, 可也。近於閑時, 詳見諺文, 所謂反切, 非聖人不能作, 其前亦有如諺文者乎? 錫憲曰, 英廟始以聖智創造。其時皇朝學士黃璨, 謫居遼東, 故使成三問, 凡十二往反而爲之矣。上曰, 然則叶於正音耶? 錫憲曰, 以方言叶於正音, 故通用而無礙, 是以妙矣。英廟病方言之不適華語, 創爲諺文。國中行語, 皆以華語敎之, 民情多有不便, 故光廟登極, 卽命罷之。然行之亦且十數年, 至今謠俗之間, 尙有餘習, 或有循用華語者矣。上曰, 然矣。卽今宮中, 稱母爲媽媽者, 亦是華語也。反切有初行, 所謂二十幾字者何也? 錫憲曰, 所謂初行, 是兼初終聲者, 又有單爲初聲者, 與中聲, 合而爲二十七字。以此離合成字, 變化無窮, 眞是聖人造化之妙矣。上曰, 果詳知矣。淸濁何以辨之? 錫憲曰, 淸濁之法, 詳於四聲通解, 見此, 則自可了然。所謂老乞大, 亦以此辨其淸濁矣。上曰, 下番似有工夫矣, 能爲華語乎? 錫憲曰, 不能也。但略知其妙理也。上曰, 老乞大講, 何年歲人爲之乎? 喆輔曰, 三十前及第爲之矣。上曰, 朔試射亦然乎? 喆輔曰, 四十前及第皆爲之, 而年至五十, 則許除矣。列聖朝立法甚好, 老乞大·吏文, 專經朔書朔射之法, 皆有至意存焉, 而臣等, 亦不能專門治事, 卽今詢問之下, 亦無所依據, 仰對臣實自愧矣。上曰, 朔射之法, 今則爲文具矣。翬良曰, 近來元不射之, 只晝記, 而金洸爲試官時, 必令盡射矣。喆輔曰, 右議政趙顯命, 爲試官時, 五十矢亦必盡射矣。上曰, 近來講經科初試製述, 亦爲文具云矣。喆輔曰, 治經之士兼有製述, 自可難矣, 故初試則尠有自製而觀之者矣。古則如先正臣李珥, 亦爲明經科, 而近年以來, 未有能文之士, 此亦可見世道矣。錫憲曰, 先正臣李滉, 亦以明經應擧矣。上曰, 然乎? 錫憲曰, 不知其的登何科, 而亦嘗以明經應擧矣。喆輔曰, 古者, 館掌議甚重, 爲之者則至載於碑狀, 以爲美事, 而今則皆厭避之矣。上曰, 下番, 曾經齋任乎? 錫憲曰, 爲之矣。上曰, 亦嘗居館乎? 錫憲曰, 聖敎申飭, 意蓋有在, 何敢不爲? 而臣善病, 不能爲之矣。上命承旨書自省編條目, 至高皇帝列書大學仍承條。上曰, 高皇帝治國規模, 蓋尙嚴爲主, 而惟此一事, 可見聖學之純深矣。喆輔曰, 聖人資稟, 與衆有異。高皇帝嘗至於托跡山寺, 則元無讀書之暇, 而學問見識, 不侍勉强而能矣。上曰, 然矣。至銅闈作堗條。上曰, 銅闈, 其時銅闈也。旣以爲癸亥反正後, 則無不明白之事乎? 翬良曰, 無不曉然之意矣。且其下, 又云伊時不敢仍置, 則尤爲明白矣。上曰, 薛瑄學問何如? 錫憲曰, 明儒中門路最正, 世稱朱子正嫡矣。坐於篤信, 雖間有依樣之病, 而門路則正矣。上曰, 讀書錄中, 少言沈默四字最好, 欲爲取入於條目中, 此在予則正好取法, 而元良, 本自寡默, 又以此指導, 則或恐有寡默之慮。宮官之意, 何如? 允明曰, 若以矯偏之道言之, 則聖敎亦不無是慮, 而此四字, 儘是成就德性之符, 且沈默二字, 元非不言之謂也。當言而言, 則雖終日酬酢, 亦不害於沈默之義。今若竝及此意, 則尤豈不恰好哉? 錫憲曰, 古語云吉人少言。少言, 自是養德之道。且東宮資稟, 雖近罕默, 此在沖齡故然耳, 不必以是爲憂矣。喆輔曰, 言欲簡當, 則自寡言, 苟簡當, 雖寡何傷乎? 錫憲曰, 承旨之言, 好矣。上曰, 予於常訓以後, 不欲更爲著述之事。更思之, 太爲懲羹, 此亦匹夫之志, 旣知其過, 則反而爲之可矣。此書嘗欲一著述者。昨日又因感懷始之, 而予於學問工夫, 甚淺, 糟粕, 亦不得知之, 義理必或有未盡處, 予之詢問者爲此也。孟子倦遊齊梁, 始作七篇, 予之臨御, 已過卄載矣。回顧時象, 治效漠然, 此亦作七篇之意也。予雖淺迫, 平日操心之大略, 欲記之, 使元良知之, 而精神衰耗, 多有遺忘, 且無於思索出草之文, 隨思隨書, 則必多可改處。諸臣苟有所見, 則無不可陳達之義, 且特詢宮官, 意有所在。陳達, 可也。允明曰, 訓戒文字, 體段甚重, 且大體圓好, 則些小字句, 不必爲欠。況文章理致, 出尋常萬萬, 臣何敢更有容議? 第跋文中, 此非學問上緊關一句語, 意似如何? 以聖上撝謙之德, 雖因如此, 而竊觀此篇, 無非學問緊工。若以此謂之無緊關於學問, 則竊恐言外之旨, 反有爲害之慮。若以極工等字改之, 則少不害於聖上撝謙之德, 而辭意庶可妥帖矣。上曰, 其言, 好矣。然極工等字, 予不欲用之矣。予嘗不忘下番老友梁得中之言, 實事求是四字, 甚好, 其人質實, 故其言如此。其人, 嘗誦其師尹拯之言曰, 吾本非求至於此者, 不幸以至於此, 豈有如此虛僞者云? 此言, 豈不好乎? 予以此, 知其質實, 有自來矣。予意亦然, 故嘗謂於經書, 不必讀先儒氏註也。觀其言, 則雖聖人, 似無過者, 觀其人, 則未必眞聖人, 亦非大賢者多有之, 所謂學問, 豈欲如此哉? 徒言無益, 是豈實事求是之意哉? 若予固不敢以學問自擬, 而雖或有見得者, 恥爲學問之說者, 蓋爲是也。錫憲曰, 有學問之名, 而無學問之實者, 誠後世俗儒之大弊, 而是豈學問之罪也? 若因此而以眞學問, 指爲虛僞之事, 則其弊亦不少矣, 臣竊惶恐, 而殿下以學問爲何等事, 而不欲自當如此耶? 學問, 是天下之公物, 非高遠難行之事, 人人皆可爲之。謙沖退托, 雖是美德, 如是則道不尊, 且有妨於實踐力行之工, 此爲可知。況今作書之聖意, 旣是敎儲之至訓, 則於學問上, 殿下雖或設有所歉, 不宜過自退托, 以示高遠難行之意也。今夫聖上, 以高明之學, 眞積之工, 而猶自謙沖, 則東宮邸下, 必以爲學問是別件物事, 以大朝盛德, 猶不欲自擬, 我何敢爲? 雖有勸導之者, 知其爲難行之事, 而必無奮發勇進之意, 豈不可悶之甚乎? 殿下勿爲謙挹之敎, 實做學問中事, 以爲身敎之本, 實臣所望也。上曰, 善哉, 爾等之言也。右相, 嘗以爲上番之父, 必欲擔當薦用。予於下番, 亦自主張而引進之, 今日所達, 不負予矣。夜漏燭下, 予豈欺諸臣哉? 予姿稟, 不至太下, 偶然有知識, 或近於學問, 平日, 但知理欲之分而已。雖今世之人, 若使人欲淨盡, 天理流行, 則奚讓於三代哉? 予以此持心, 故雖在紛華波蕩之中, 每有寒士韋布之思, 以指鴻命題者, 亦出於此鳥安可籠之意也。承旨所謂學小學而爲過擧者, 實知予矣。爲國家者, 固是行不得之事, 而此心每勝, 故如是矣。喆輔曰, 謙沖退托, 聖不自居, 是固聖德, 而言而當理, 事而合宜, 卽是學問。臣未知殿下之必欲不居, 又是何事耶? 上笑曰, 賢賢易色章, 豈不云有弊乎? 學問, 豈可只如此乎? 允明曰, 學問, 非別件事, 不越乎日用當行之間。俄者聖敎中, 理欲之分四字, 實是學問頭腦, 殿下旣劈破乎此, 則何必過於撝謙, 而不自當之乎? 上曰, 諸臣之言如此, 然則改以極工, 可也。今此講究, 亦是學問中一事。上下番, 明日同往政院, 更爲細看, 各陳所見, 承旨箚錄以入, 可也。喆輔曰, 惟斅學半, 講究亦學問中大節也。上曰, 然矣。王羲之蘭亭書, 改之不如舊本, 而至於文字, 愈看而愈有味, 改之而愈勝, 故予使諸臣讀之者此也。常訓時, 金尙迪連爲讀之矣, 其後予一讀之, 多而覺勞, 以爲金尙迪必勞矣。錫憲曰, 臣旣非頻有參筵之事, 竊有所懷, 敢此仰達。臣出桂坊三年, 而復侍胄筵, 其間睿學, 顯有將進之美。日昨召對, 讀不懸吐之史斷, 句讀無少差, 且亡字, 以無字變音讀之, 文理不大進, 不能然也。臣不勝慶幸, 此正不可失之幾。進修之工, 一日爲急, 而取考春坊日記, 則一年之內, 停筵之日, 十居七八。臣等無似, 旣無以導迪將就之德, 惟有日近書冊, 以爲開益之道。今則睿候纔復, 理勢亦然, 而自今以後, 頻爲開筵, 則誠爲大幸。大抵不作輟, 最爲學問之要道, 與其一日讀三十行而中止者, 無寧分之爲二日三日之課, 不輟之工, 甚爲要緊矣。上曰, 頃者具允明·沈墢, 科次入侍時, 以勉學事仰達, 故其翌日, 卽使爲之。今則雖使讀書, 可無加損之慮, 當爲言及於元良, 而若其成就, 則深有望於宮官也。允明曰, 睿學將進, 惟在於無間斷與否, 此後日氣漸暖, 逐日開講, 則豈不將進乎? 錫憲曰, 日日讀書, 自然口順, 習與性成, 不覺其爲苦, 而漸生滋味矣。雖聖人之姿, 童稚之心, 固不相遠, 邸下之不嗜學, 亦由童習而然矣。上曰, 史記, 則人情必欲速見下文。予於幼時, 亦有此心, 而元良則無是心。如善行篇, 便是史記, 而未嘗欲速見其下文, 宮官, 試問其有是心否也。果有此心, 則自可嗜學矣。元良姿稟, 足可爲學問, 雖云父可以敎子, 若是下愚, 則雖其父, 奈何? 雖使朝臣敎之, 亦將奈何? 而元良則不然, 若出滋味, 則可以長進矣。允明曰, 臣於前後侍講, 或有親自發問之事, 是則滋味, 時或生出而然也。若無間斷, 日日接續, 則必當有效矣。上曰, 今日予聞好消息矣。元良對賓客之問曰, 有漸漸將進之效云, 其中必有所自知其將進者, 故所答如此, 而其才非略略將進之才也, 若出文理, 則當大段將進矣。史略畢後, 則胄筵講通鑑, 召對則當以史略爲之, 而兩冊, 俱是史記兼講, 未知如何。錫憲曰, 然矣。幼稚之時, 連讀一冊, 則支離厭倦者, 自是通患。通·史俱是史記, 而兼講, 旣無意義, 且易支煩厭倦。問于師傅而講定, 似好矣。上曰, 然矣。明日問于師傅及贊善, 可矣。何官進去, 亦必稟達乎? 允明曰, 然矣。如此事, 下番例爲進去矣。上曰, 雖稟達, 亦必關聽於予。旣使宮官, 明日同會於政院, 此下番, 不可進去, 說書, 使之進去, 可也。宮官爲誰某耶? 錫憲曰, 輔德·弼善, 皆移臺職, 說書又出去, 獨有臣等對直矣。上曰, 此時宮官, 不可不備員。政官, 待明朝牌招, 實兼官闕員, 使之極擇差出, 可也。出榻敎 諸臣遂以次退出。曉鼓已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