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延曙察訪邊景鵬疏曰, 伏以臣草茅賤蹤, 微末下位, 螢爝之火, 不足以助日月之光, 襪屨之線, 不足以補黼黻之文, 然而憂國愛君之誠, 無遐邇賢愚, 而受天所賦, 則玆遇天譴之非常, 伏承聖敎之反省, 十行辭旨, 足以格天感神, 使大小中外之臣, 盡言不諱, 臣莊誦感激, 不顧出位之嫌, 敢效獻芹之忱, 伏願察邇而擇愚焉。 恭惟我殿下, 縱堯·舜上聖之姿, 承文·武至治之後, 天之所期者, 亶在乎體健順而化育矣, 人之所望者, 亦在乎極明新而叶和矣。 臨御十載, 屢豐年綏四方, 人和物和氣和形和, 而天地之和, 庶無不應矣。 如何今年, 亢旱爲災, 四道饑饉, 純陰愆候, 十月轟燁, 書之恒暘, 詩之不令, 不幸近之, 變不虛生, 必有其應, 特在遲速之間, 卜以古人占候之術, 驗以前代已然之故, 其咎徵之應, 深可懼也。 蓋人君之於天, 猶父子也, 若凡君庸主, 雖有可譴之事, 猶不足深咎, 至於合德之聖主, 繼志之懿辟, 一日萬機, 或有一毫不盡處, 則天輒見讁而警告者, 無非任重責備之至, 而使之夕惕日省, 察微謹獨, 聖焉而益聖, 治焉而益治, 無或至久安而生逸, 極泰而漸否也。 昔商之中宗, 桑穀竝生於朝, 恐懼修德, 而天意卽回, 高宗, 有飛雉升雊於鼎, 克正厥事, 而王業再振。 宋之太宗, 減膳下詔, 而彗滅蝗死, 仁宗, 引咎行禱, 而旱雨霖止。 是四君者, 俱能上感天心, 變災爲祥, 遂享靈長之福, 以成中興之治, 其道何以? 不過敬畏修省而已。 竊惟聖明發政施仁之得失, 臣鄰同寅協恭之是非, 有非疎逖賤臣之所敢知所敢言, 而若乃都鄙鄕遂間, 耳聞之疾病, 目見之咎愆, 有數條焉。 一曰, 風俗趨利。 臣聞相噓爲風, 相染爲俗, 故周之士也貴, 秦之士也賤, 是實由於上之所好尙, 而下之所轉移也。 賈誼曰, 習與正人居, 猶生長於齊, 不能不齊語, 習與不正人居, 猶生長於楚, 不能不楚語, 此切至之論也。 蓋我朝專尙名節, 不齒贓汚, 故君子則正其誼而不謀其利, 野人則安其命而不踰其分, 視其不義之富貴, 若將浼焉。 如何近來, 士鮮恒心, 民無定志, 嗜慾利, 如芻豢之悅於口, 沾貪墨, 若蘭湯之薰於身, 以至吏校下民, 見利忘恩, 壠斷爲能, 將不知名檢廉介爲何等物事, 上下交征, 廉恥日喪, 由今之風, 無變今之俗, 雖堯·舜在上, 稷·契在下, 莫得以成休明之治矣。 伏願殿下, 克明峻德, 以御于家邦, 朝野臣民, 亦皆自明其德, 貪夫廉懦夫立, 風俗於變, 克己歸仁, 比屋可封, 匪古伊今矣。 二曰, 奢侈糜財。 夫雕琢刻鏤, 傷農事者也, 錦繡纂組, 害女工者也, 農事傷則飢之本, 女工害則寒之原也, 故奢侈者, 凍餒之根柢, 節儉者, 溫飽之田地也。 三代尙矣勿論, 若夫漢之文帝, 節儉而天下富饒, 武帝, 奢侈而天下耗盡, 此其孔昭之前鑑也。 如何近來, 民生之器用服飾, 日趨於奢糜, 衣服不以禦寒爲具, 而爭爲華美, 飮食不以療飢爲念, 而務辦珍旨, 文章之制, 混上下而蔑分, 吉凶之禮, 一貴賤而無別, 生財之道, 則一造十用, 耗財之端, 則尺入丈出, 古有九年耕, 餘三年之食, 今則雖有十年豐, 無一年之儲, 是專由於奢侈靡[糜]財之致也。 第伏念殿下御極十年, 連稔九秋, 而纔一遇歉, 則家無甁罌之儲, 民將邱壑之塡者, 無他, 不知錢穀之節用, 徒尙服食之浪費而然也, 故傳曰, 節用而愛民也。 伏願殿下, 愼乃儉德, 維懷永圖, 以正朝廷, 正朝廷以正四方, 臣庶觀感, 革舊從新, 衣錦尙絅, 視金如土, 風俗篤厚, 民無憾於養生送死, 而禮讓興焉。 三曰, 糶糴積弊。 糶糴者, 蓋爲春和賑貸而設也。 法非不美, 行之惟久, 百弊叢生, 何也? 精納麤出, 厚捧薄分一也。 分留相欺, 剩縮幻弄二也。 吏緣盜竊, 民鮮治漑三也。 其分給也, 或一石不盈六七斗, 或沙土相雜於紅腐者四也。 倉直官屬, 强稱有債, 左奪幾斗, 右攘某物, 而飢口寒戶, 赤手空橐, 呼庚而來, 掩淚而返者五也。 其捧納也, 嚴督如火, 鞭扑狼藉, 差使如織, 雞犬無遺六也。 無路備納, 賣鬻妻孥, 不勝督迫, 經行溝瀆七也。 流離顚連, 則代徵族隣, 族族[族隣]逃逸, 則又徵族之族隣之鄰八也。 外此細苛, 不可枚擧, 此所以先朝有意矯救, 而臣民無祿, 未及更張者也。 若如漢之常平法, 則豐不傷農, 飢不傷民, 奸弊俱祛, 上下咸利矣。 四曰, 邦本不固。 夫民惟邦本, 本固邦寧, 蓋小民至愚而柔, 不膺一命, 不階寸土, 若無與於厥邦矣。 然而天聰明自我民聰明, 天明畏自我民明畏, 惟天之至大, 猶徵之細民, 此所以爲邦之本, 可畏而不可忽者也。 鼂錯曰, 人情莫不欲壽富安逸, 三王, 生之而不傷, 厚之而不困, 扶之而不危, 節其力而不盡, 豈非至切之言也? 竊惟聖上, 一念黎元, 早夜孜孜, 視之如傷, 保之如赤, 宜乎生聚, 戶口歲增, 而如之何澤不下究, 民無所賴, 飢寒切肌, 流亡接武? 昔年百家之村, 今無十室, 前歲十室之村, 今無一室, 邑里蕭條, 人烟夐絶, 是豈無所祟而致然哉? 噫, 財竭則民心日離, 役重則人情日嗷, 日嗷者, 奸猾之所作俑, 日離者, 貪汚之所浚膏, 又復加之一族切鄰, 則雖欲安集, 其可得乎? 先正臣李珥曰, 救民在於革弊。 今玆一有逃散之民, 則必侵其一族及切隣, 一族切隣, 不能支保, 亦至流散, 則亦侵其一族之一族·切鄰之切隣, 一人之逃, 患及千戶, 必至於民無孑遺, 然後乃已也。 若不更張此弊, 則邦本顚蹶, 無以爲國矣。 欲革此弊, 當下令四方之郡邑, 按其簿籍, 苟有流亡絶戶, 輒削其名, 不侵一族切鄰, 則國家所失, 只在於逃者, 而未散之民, 庶幾安輯矣。 休養生息, 戶口蕃盛, 則未充之軍額, 亦指日而可充矣。 又曰, 折長補短, 務使一切之役, 皆得番休迭息, 均齊方正, 無有甚苦甚歇之弊, 則流亡可以還集, 民無投屬厭避之計矣。 其設救之方, 於此兩言盡矣。 伏願聖上, 擧而措之, 邦本深固, 國祚無疆矣。 五曰, 荒政未盡。 胡氏傳曰, 國若凶荒, 或發廩而賑之, 或移粟而通用, 或移民而就食, 或爲粥溢, 以救餓莩, 或興工作, 以聚失業之人, 緩刑舍禁, 弛力薄征, 索鬼神除盜賊, 弛射帿而不燕, 置廷道而不修, 殺禮物而不備, 雖有水旱, 民無菜色, 所以救之者, 如此其至。 方今四道告歉, 而聖主賢相, 宵衣旰食, 凡係救荒之政, 巨細緩急, 靡不用極, 臣何敢更有補闕哉? 但臣濟産也, 本州有別儲穀, 先朝特憐甲乙之捐瘠, 歲在戊午, 別備精實皮穀二萬包, 而毋得輕糶, 毋得取耗, 常儲庫中, 以爲島民不時之需, 粒我鴻私, 如天罔極。 如何嗣後監色, 不承權輿, 或去皮作米, 或創出耗條, 春夏糶糴, 奸蠧層生, 每欲復初之聖制而不得也。 何幸設庫之後, 年和歲豐, 徒煩分捧之勞, 未見濟饑之效, 然而粒粒而精, 包包而完, 可以救數千口癸庚之急矣。 且濟州三邑之倉廩充溢, 而今秋大登云。 若合元倉別庫之穀, 限一萬六七千石, 移轉于湖南沿海邑, 接濟其顚連, 則島民姑息出納之苦, 歉邑幸得拯救之資, 可謂兩利全矣。 且況濟昔荐饑也, 湖沿之移粟往哺, 不知幾遭, 今又酬復, 固出於濟民樂爲之情乎? 如待他年之豐穰, 準數還報者, 不害爲彼此相資之誼也。 朱子曰, 賑饑無奇策, 不如講求水利, 稍待開春, 若於四道之內, 毁洑缺溝之處, 遍興工作, 募聚飢民, 服役得食, 則公家無白給之費, 嗣歲有預備之利, 其外可以治城葺廨修橋種樹等事例, 當給價募役者, 竝令擧行, 則庶民子來, 不日成之, 不但廣濟頷顑流離之命, 亦見公私利益悠遠之效, 一擧兩得, 無過於此者也。 伏願聖明, 竝令廟堂商覆而處之焉。 凡此五條, 非敢謂應天之實事, 亦足爲拾遺之一端, 故因求言之敎, 而敢及之也。 嗚呼, 臣聞多難興邦, 殷憂啓聖, 竊惟近年之災異, 終底嘉祥, 客夏之赤魃, 遽變甘霈, 是則殿下之所躬行誠敬, 已見捷應者也。 今夫上帝之示變, 何莫非眷佑我國家, 仁愛我聖上, 欲其滋益修省, 而以享治安於億萬年也? 伏願殿下, 小心翼翼, 昭事上帝, 積至誠以凝天道, 緝聖學以明天理, 登俊良以共天職, 革膏肓以祛天蠧, 召肹蠁以致天休, 然後天心有不豫, 天時有不順, 天災有不息, 天澤有不降者, 臣未之信也。 臣不在其位, 而猥謀其政, 罪合重辟, 而徒將葵藿之微忱, 敢陳芻蕘之胡說。 伏乞聖明, 有以包容而察納焉。 臣無任云云。 省疏具悉。 諸條所陳切實, 令廟堂採施, 俾有實效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