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申時, 上御熙政堂, 召對入侍時, 參贊官崔宗周, 侍講官申致雲, 假注書黃沇, 記事官李漢相, 編修官辛夢弼, 進伏訖。申致雲讀, 自大學衍義二十四編格物致知之要, 齊桓公末, 管仲病, 公問群臣誰可相者, 至太宗知其佞而不知去之爾。上曰, 承旨讀之。崔宗周讀, 自大學衍義二十四編格物致知之要, 漢武帝時, 雒陽賈人子桑弘羊, 以心計, 年十三侍中, 至范祖禹謂德宗之性, 與小人合, 與君子殊, 豈不然哉? 申致雲曰, 桓公不聽管仲之言, 卒用三子, 以致齊國之大亂, 桓公之不明, 固已深矣。而究其原則管仲亦有失矣。當初三子之以適君也, 管仲知其三子者之所爲, 非其人情, 而不能諫而退斥。當其誰可相之問, 以知臣莫如君爲對, 使其君卒問三子而後, 雖曰不可用, 桓公之近習三子亦已久矣。安知其前日之適君, 乃爲他日賊君之地歟? 以此觀之, 管仲雖有三歸反站[反坫]之功, 事君, 曾未效格非之忠, 不能進賢遠小之致, 宜乎管仲之器小哉。上曰, 好矣。上曰, 日月暉於外, 賊在於內, 何謂耶? 致雲曰, 日月之明, 有薄蝕之災, 喩人君之明, 而近幸小人, 能賊之皆禍伏於內而不知也。此以觀之, 則人君之偏嬖小人, 皆由於不正心之致, 此處留念焉。上曰, 然矣。致雲曰, 董賢以柔和便辟之性, 善爲媚以自固, 日夜所經營者, 無非諛君利己之意。而窮寵極貴, 操權擅事, 以致山崩地動日食三朝之變。而哀帝溺於寵愛之私, 排王嘉·鮑宣之忠言, 擢拜三公, 卒至於漢室大壞, 而賢亦不免於誅, 後世爲人君爲人臣者, 當以此鑑戒焉。上曰, 然矣。致雲曰, 樂松當靈帝起苑之日, 以孟子導齊王與民同樂之意喩之, 言則似好, 而其實則妄引古義, 以悅其君者也。然而靈帝昏不省察, 遂悅而爲苑。蓋佞臣之甘言利說, 足以迷惑其君, 而君無有正力, 則其不與靈帝同歸者, 無幾矣。上曰, 董賢之於哀帝, 樂松之於靈帝, 有何言哉? 致雲曰, 和士開之謟佞[諂佞]齊主, 卽趙高·李斯之餘緖, 而齊主終不覺悟, 以至於敗亡, 何不戒哉? 且以唐太宗之明察, 知其宇文士及之諛悅順從, 而終不能退斥。人君之不惑於佞臣, 豈不難哉? 大抵人情好其悅己而惡其逆耳。故小人之甘言易入, 而君子之苦口難售, 此無他焉, 人君未有正力之所致也。以凡人言之, 中心一正, 則凡聽無心之言, 皆刻於心頭, 素無操守, 則雖切實人言, 皆過耳外, 何況爲人君者乎? 賢邪進退, 亶在於人君正心之如何耳。太宗雖信魏徵遠佞人之諫, 而及其佞人之順悅, 知而不去, 甚可惜也。范祖禹曰, 弑君亡國者, 皆始之諛悅順從者, 此言, 誠可痛切矣。上曰, 然矣。致雲曰, 唐韓休爲相, 則左右皆曰, 天子貌瘦, 而李林甫爲相, 則天下瘦, 以至有天寶一天子開元一天子之號。賢邪用舍, 實係邦國興亡, 可不愼哉, 可不戒哉? 上曰, 好矣。致雲曰, 桑弘羊, 坐市販物, 陰奪商賈之利, 以歸公, 此實斂怨於民而已。不是上下兼足之道也。而所輸貨財, 用於不當用之地, 誠可痛也。其後世聚斂之臣, 如宇文融·韋堅·王鉷·楊釗·王安石之徒, 祖尙弘羊故智以悅君心。故宋神宗·唐玄宗之理財, 皆失其道, 只以奉己之欲, 悅而寵之, 不知其失民心而蠹國脈, 此所謂聚斂之臣, 其罪甚於盜臣者也。蓋爲國之道, 莫如節用而與民同其利也。至於裵延齡事, 尤爲叵測, 以虛無誕妄之說, 以蕩君心。而德宗終不覺悟, 反以寵之, 至其死也, 猶復悼惜, 此所謂德宗之聰明, 弊已深矣。若其明四目達四聰, 則四海內事, 皆可知矣。幺麽一延齡虛妄之說, 何可售乎? 雖有陸贄之忠, 而非特不用其言, 終至於黜而不復召。范祖禹所謂德宗之性, 與小人合, 與君子殊者, 豈不然哉? 此無他, 德宗不能正己正心之致, 於此留意焉。上曰, 好矣。崔宗周曰, 陸贄之見疎, 勢固然矣, 小人已親則君子自然遠矣。致雲曰, 德宗不可而深責, 而延齡欺罔之言, 不難知矣。左藏雖貴, 安得有百餘萬銀貨委棄於糞土中之理哉? 終未覺悟, 尤可惜也。上曰, 然矣。諸臣各以次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