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丙午六月十七日, 上御時敏堂。晝講入侍時, 領府事同爲入侍, 領中樞府事閔鎭遠, 知事沈宅賢, 特進官李裕民, 參贊官鄭宅河, 侍讀金龍慶, 檢討官朴師聖, 假注書李鳳鳴, 記事官韓顯謩·沈泰賢, 宗臣原豐都正熙, 武臣副護軍鄭震輔。上讀前受音孟子離婁下篇, 自孟子曰, 中也養不中才也養不才, 至孟子曰, 言無實不祥不祥之實蔽賢者當之。金龍慶讀,自徐子曰仲尼亟稱於水, 至周公思兼三王之註程子曰, 孟子所稱各因其一事而言。上讀新受音, 一依金龍慶所讀。上讀至苟爲無本鄒氏註聞達之聞字。閔鎭遠曰, 此聞字, 上聲矣。上曰, 然矣。金龍慶曰, 徐子引孔子之言, 言道體, 孟子之言, 言其本理, 徐子有躐等之病, 故孟子之訓及之, 蓋取其根本, 則不舍晝夜, 放于四海, 無根本, 則其涸可立而待, 君子之恥其聲聞過情者, 不亦宜乎? 此但爲學者戒也, 實爲人君省察處矣。上曰, 其言好矣。閔鎭遠曰, 文王之德, 純亦不已, 一心淸明, 萬理備具, 天理人欲, 公私是分, 自然覺悟, 有若源泉之渾渾。孔子之言, 言其天地陰陽造化之妙矣, 徐子何以知聖人之言乎? 朴師聖曰, 不舍晝夜, 言次第工夫也。上曰, 有綱紀焉, 有條目焉, 孔子之言, 有若綱紀條目然矣。沈宅賢曰, 水哉之稱, 豈不好哉? 虛譽過情, 君子恥之, 孔·孟之大略皆同。上曰, 其言好矣。金龍慶曰, 人之異於禽獸云者, 人則得其正氣, 禽獸則有殊, 以耳目口鼻言之, 耳司聰而目司見者, 此異於禽獸, 而常人不知君子能察也。蓋人與物, 同受天地之氣, 而得氣之正者人也。苟能省察乎此, 則庶無負於聖人之訓矣。朴師聖曰, 衆人與君子, 稟受則一, 而衆人蔽於物欲, 君子全乎天理, 衆人君子之分, 都係於人欲天理之間矣。閔鎭遠曰, 今夫人與禽獸判異, 人若比之於禽獸, 則人必大怒, 而第其稟受血氣則同也, 能存天理而遏人欲, 則可以爲聖人, 若使於血氣而莫察, 則是近於禽獸矣。孟子之引舜而言者, 欲勉強之也, 可不愼哉? 上曰, 然矣。上又曰, 以文字見之, 則雖似忽也, 異於禽獸云者, 蓋謂人之一字也。大學所謂綿蠻黃鳥, 止于丘隅, 可以人而不如鳥乎? 亦此意也。蓋言其孝, 則必如文王之孝, 然後可以謂孝也。靜思之, 則豈不大可懼哉? 閔鎭遠曰, 天理人欲, 不思所以擴充, 則不可謂之存也。存者, 其作聖之第一工夫也。上曰, 孟子曰, 舜人也, 我亦人也。其人字, 豈是無心之謂也。沈宅賢曰, 幾希二字, 常念不忘, 則庶幾臻作聖之域矣。一念之善惡, 而聖不聖判焉, 可不愼哉? 上曰, 其言好矣。金龍慶曰, 人之一字, 可謂切實也。聖敎引孟子曰, 舜人也字諭之, 大哉王言, 苟能由仁義行之存之, 則可躋堯·舜之域矣。上曰, 其言好矣。下章之義, 與上章同乎? 僉曰, 承上章之義也。金龍慶曰, 擧群聖一串而言之, 禹之惡旨酒, 便去物欲也。好善言, 以存天理也。朴師聖曰, 若君子則飮酒而或中止矣。大禹則初不接近, 可謂生知之聖也。上曰, 然矣。金龍慶曰, 湯之執中之義, 昨日引見時, 聖敎以法字之義下詢, 故今請以法, 仰達矣。可殺者殺之, 可生者生之, 謂中也。中字之義, 可以猛省矣。立賢無方之義, 伊尹起於耕耨, 傅說擧於版築, 喬鬲擧於漁鹽, 此所謂立賢無方也。文王之終日乾惕, 不自滿暇, 武王之不泄邇, 不忘遠, 莫非執中之義也。閔鎭遠曰, 邇者, 謂近臣及宦侍, 遠者, 山林草野之士, 不以近而狎之, 不以遠而棄〈之〉, 聖王執中惟一之義, 尤可見矣。上曰, 其言好矣。閔鎭遠曰, 惡旨酒, 好善言, 必察其精要處, 執中之說, 朱子以執兩端爲非, 凡天下之事, 不辨黑白, 則有害於世道矣, 必須詳察, 宜矣。立賢無方, 聖人之意, 實非偶然, 而以我國言之, 專用世家子枝, 爲近來痼弊, 亦甚慨然, 自古名臣·碩輔, 多出寒微之門, 或有以校書正字, 陞爲弘文正字者, 而今則不然矣。上曰, 其言好矣。我國用人之路甚狹之中, 又取門閥, 尤爲狹隘矣。古之用人, 必取版築之中, 漁鹽之間, 而我國則專取世家, 亦甚慨惋處也。金龍慶曰, 門閥中人多善, 鄕曲之人居多不善, 故專取世家矣。上曰, 古者以校書正字, 陞拜弘文正字, 用人之義固美矣。今若用此規, 其是非紛挐, 可勝言哉? 今則出身分移之際, 已定槐院·藝閣, 若分館於藝閣, 則雖有經濟之才, 何處展用乎? 合有變通之道, 而弊痼決不可容易變革, 中夜思之, 寢睡難安矣。閔鎭〈遠〉所啓, 立賢無方之義, 今方進講矣。我朝用人, 專尙門閥, 故草野之人, 鮮有進用者矣。臣曾以韓元震·安壽相兩人, 旣有經學, 且以才局見稱, 爲先陞六, 試之守宰事, 仰達蒙允矣。銓曹尙不備擬於守令窠, 此必未經守令講之故也。此等人, 恐不必拘以文法, 未知, 何如? 知事沈宅賢曰, 此等人, 豈有應講之理耶? 上曰, 如此之人, 必不應講, 勿拘應講, 調用於守令窠事, 分付銓曹, 可也。出擧條 金龍慶曰, 周公思兼三王, 以施四事之義, 蓋其忠質文, 三代不同, 故周公斟酌損益, 隨其時世之陞降, 而以兼三王之事也。上曰, 周公之聖, 不爲忙迫, 學者工夫, 必以周公爲法則好矣。閔鎭遠曰, 聖人工夫, 豈可以忙迫言之乎? 閔鎭遠所啓, 周公思兼三王, 其有不合者, 仰而思之, 蓋時移事殊, 故其事或有所不合而然也。小臣曾前屢以先朝事陳達, 請以繼述, 而蓋祖宗朝, 則年代久遠, 良法美典, 或以時勢之異, 有難一一遵行, 至若肅廟朝, 則日月匪久, 令章成憲, 歷歷如昨, 而向來群奸, 變革之, 廢棄之, 今宜復其舊而已。殿下於勵精圖治之際, 必皆以肅廟爲法, 則庶可盡繼述之道矣。殿下日御法筵, 於古聖人遺訓, 講論而體驗之, 臣誠欽歎, 臣適披閱古書, 見有古人格言·至論, 最緊於補益聖德者, 竊欲爲殿下誦之矣。上曰, 兪。鎭遠曰, 周公戒魯公曰, 汝之國愼無以國驕人, 仰祿之士, 猶可驕也, 正身之士, 不可驕也。且宋先儒之言曰, 用明於內者, 見己之過, 用明於外者, 見人之過, 見己之過者, 視天下之人, 皆勝於己也, 見人之過者, 視天下之人, 皆不若己也。臣敢以此兩語, 爲切於聖德者, 臣竊瞯殿下聰明睿智, 政事文辯, 前世罕比, 群下無一人可以髣髴企及者, 殿下俯視群臣皆如此, 則安得不輕視乎? 是以辭氣之間, 率多迫切之論, 有欠禮待之道, 蓋聖人德愈盛而心愈卑, 惟恐賢士之見失, 善言之不聞者, 以此也, 此豈強爲謙遜之態乎? 德至高, 故其心自然如此, 若以群下之不如己, 遂有輕視之心, 則豈不有歉於進德之功乎? 上曰, 其言切實, 見其病處而不言, 則可謂引君當道乎? 卿每引先朝事, 勉其繼述之道, 豈不惕念乎? 蓋先朝古事, 予多有未及見者, 有時取考日記, 三復而後, 始爲覺悟, 而至於驕之一字, 予實無之, 自向者潛邸時及辛丑年東宮冊封時, 及至今日, 實無是心, 予若有此心, 而自謂無之, 則予誰欺, 欺心乎? 寧不愧於靈臺乎? 第工夫未盡, 致或有辭氣之不調, 此予實病, 豈不自知? 大臣所達, 可以銘感服膺矣。閔鎭遠曰, 殿下昨年下敎於臣曰, 群下每以是非不明爲言, 而是非·邪正, 予固已明辨矣, 豈必聽從合啓而後, 方可謂明辨是非乎? 臣至今銘在心肝矣。近者答諸臣論討復之疏, 或下非字, 或曰不正, 與前日下敎, 豈不相反乎? 無乃不快於諸臣, 下語之際, 偶然用此等文字乎? 上曰, 雖偶用此等文字, 而若其大是非, 則予心一定之後, 豈可變改乎? 鎭遠又曰, 肅廟朝喜怒之際, 頗有過中之擧, 而不久卽爲悔惺, 悔惺之後, 卽爲快釋, 未嘗有一毫吝惜之意。古語云, 改過益光於無過, 群下以此莫不欽歎悅服, 今殿下必以肅廟爲法, 雖有過擧, 旋卽悔悟快釋, 少無吝滯之意, 則實光於繼述之道矣。上曰, 其言尤爲切實, 各別惕念焉。鎭遠又曰, 臣於昨者, 差祭魂殿, 與左相同在齋室, 左相語臣曰, 近日聖上辭氣之間, 輒有過中之擧, 格君心, 是大臣之責, 而欲極論至言, 則易致觸激, 欲婉曲爲辭, 納約自牖, 則難於威動, 誠爲可憫矣。臣答曰, 朱子有言, 格君心, 自正身始, 吾輩當先正此身, 己所不能者, 勸君父以必行, 則何望其有格君之功乎? 吾輩衰老病懶, 雖不能刻苦下工, 當以自勉爲先, 如是酬答矣。上曰, 此皆予之過也。使輔相之臣相與憂歎, 豈非予過乎? 卿等若是惓念, 實爲感服, 左相必能隨事陳戒, 而卿雖原任, 協輔之責, 與時任何異? 此後則每每匡輔, 是所望也。閔鎭遠進曰, 日炎比酷, 聖體諸症候, 何如? 向者眩氣似發矣, 今則何如? 上曰, 一樣矣。鎭遠又曰, 腹部無頉乎? 每當煩鬱之時, 用辰砂六一散矣, 今亦試用此藥乎? 上曰, 此藥不用矣。鎭遠又進曰, 王大妃殿氣候, 近者, 何如? 上曰, 近則差愈矣。鎭遠又曰, 實錄廳堂上加出一人事, 曾已下敎, 而可合一人, 方爲藩任, 待外任諸人入來後, 加出, 何如? 上曰, 爲藩任云者, 湖南新方伯李瑜耶? 此人有欲試之意, 故出補重藩, 然實錄爲重, 則何以爲之? 鎭遠曰, 李瑜雖年少, 頗疎通, 勤力於國事, 實合藩任, 且其湖南舊伯, 以賑政多所排置未收拾云, 非此人, 則莫可代者, 而春川府使李箕鎭, 在外稍久, 合差實錄廳堂上, 待秋涼使之上來, 何如? 第李瑜則寬限下送, 似宜矣。上曰, 依爲之。沈宅賢所啓, 此是刑曹文案, 而李萬白稱名人, 以鄭虎臣帖文僞造事, 呈捕廳, 自捕廳取服, 移送本曹之後, 虎臣變辭不服, 故受三次之刑, 其妻又呈上言稱冤。前判書權𢢜, 以虎臣稱冤不無所據, 啓請上裁。判付內, 有日後登對時更稟之敎, 故敢此仰稟。而大槪此事誠有可疑之端, 萬白言內, 虎臣僞造帖文, 暗投於渠家云, 而虎臣果爲僞造, 則固當潛自發賣, 恐或現露, 暗投他家, 又復請買, 終不近理, 且其帖文暗投時, 同入書中, 有淸弟二字, 虎臣居在三淸洞, 故以此致疑於虎臣云者, 尤不明的, 而虎臣初旣承款於捕廳, 旋又變辭於本曹, 旣不可輕易酌處, 一向刑訊, 亦非審愼之道, 未知何以處之也? 上曰, 帖文亦踏印乎? 宅賢曰, 然矣。上曰, 鄭虎臣同入於賊人囚徒中, 然否? 宅賢曰, 同是自捕廳移來罪人, 故次第列錄矣。領中樞府事閔鎭遠曰, 凡御印僞造罪人及明火強盜, 自捕廳取招後, 移送刑曹, 故必同入於賊人囚徒矣。上曰, 大臣之意, 何如? 鎭遠曰, 臣未及見其文案, 何以知其罪狀而仰對乎? 渠雖微賤, 係是人命死生, 關係不輕, 若命收議大臣, 則臣當詳閱文案, 而有所仰對, 諸大臣亦當各陳意見, 下覽而裁斷, 似好矣。上曰, 其言是矣。出而收議大臣, 稟處, 可也。出擧條 沈宅賢曰, 昨年因政院啓辭, 武科初試落榜擧子會哭闕外者, 査出定罪事, 允下, 而訓鍊院以朴之雄·洪萬葱兩人現告, 自本曹推覈兩人, 兩人皆於出榜前, 下去其鄕之狀明白, 故旣已啓稟放送, 其後又令訓鍊院現告, 而終不能指的, 尙不得執捉其會哭者, 闕門外會哭, 實是前所未有之變。若不査出定罪, 則無以懲戢, 而經年之後, 許多擧子査出, 實無其路, 將何以處之? 大臣方入侍, 下詢, 何如? 上曰, 大臣之意, 何如? 領中樞府事閔鎭遠曰, 旣已經年, 有難現捉, 置之, 似好耳。上曰, 予意亦然, 而大臣之意又如此, 置之, 可也。宅賢曰, 今雖置之, 若不嚴立科條, 則無以懲後, 似當別爲定律, 嚴加申飭矣。上曰, 試官若循公取才, 則擧子雖是遐方之人, 豈有如此之患乎? 勿爲定律, 別爲申飭, 可也。宅賢曰, 以此出於擧條, 各別申飭, 何如? 上曰, 依爲之。承旨鄭宅河進伏曰, 小臣退伏田野, 以其言辭之拙訥也, 前後恩數稠疊, 故感激隨行, 而近來院中, 位甚不齊, 惶恐敢達矣。都承旨黃龜河, 祔廟都監連爲仕進, 同副承旨李世瑾在鄕, 上來遲速, 固未可必也。左承旨洪好人, 有實病, 未能仕進, 何以爲之? 敢達矣。上曰, 俄已言之, 用人之道甚狹, 而政事之頻數, 何至於此耶? 先朝則政事稀罕矣, 先朝末年, 政事頻數矣。今日政官, 尙在政廳否? 左承旨·同副承旨遞差, 今日政差出, 可也。鄭宅河曰, 臣分掌該房, 至於詞訟重地, 不可久曠, 掌隷院判決事徐宗燮, 終不出肅, 牌招察任, 何如? 上曰, 事極未安, 牌招事, 分付, 可也。閔鎭遠曰, 承旨方以同副承旨李世瑾變通事, 有所仰達矣, 臣亦有所聞, 故敢達矣。臣與世瑾, 本不相親, 而因人聞之, 則世瑾本無不仕之意, 而頃年慘遭彈駁, 未及辨釋之前, 不欲束帶立朝矣。上曰, 李世瑾何間遭彈於誰耶? 鎭遠曰, 臺官則尹容, 而似是癸卯年間矣。被劾措語, 不能詳記, 而世瑾素尙精潔澡洗, 頗衣帶必整, 故以有同婦女貌樣, 全沒士夫風習爲言云矣。知事沈宅賢曰, 世瑾爲嶺伯時遭彈, 而其被彈之由, 專出於謫客記問之事矣。饋遺其時之諸謫, 胡大罪也? 其啓似亦有貪婪等語, 而臣其時在嶺南, 知其全然爽實矣。當此乏人之時, 一人之去就, 亦爲關重矣。上曰, 李世瑾事, 予未及知之, 今聞卿言, 始知臺啓之誣矣。遭彈旣非實狀, 則以此引嫌, 誠爲過矣。非特承宣之望也, 使銓曹備擬於六曹佐貳之窠, 而此事出於擧條, 使之上來, 可也。出擧條 上曰, 武臣進來。鄭震輔進伏。上曰, 履歷。鄭震輔曰, 辛卯年武科及第, 歷中樞都事·監察·訓鍊正·黃海道長淵府使矣。上曰, 有所懷乎? 鄭震輔曰, 別無所懷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