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持平金尙翼上疏, 伏以臣, 特一選耎無骨稜者耳。臣旣自劃於言議, 人亦不復以言議相期, 而不意柏府新命, 遽下於已試蔑效之餘, 臣誠戃怳恧縮, 靡所自措。顧此言責之任, 決非所堪, 而且今偶患暑症, 亦無驅策供仕之勢。伏乞聖慈, 亟賜鐫遞, 以安微分, 不勝幸甚。臣於乞免之章, 略有微見, 敢此附陳, 唯聖明垂省焉。水旱之異, 何代所無, 而極無極備之災, 莫今歲若也。苦旱彌月, 農節旣愆, 淫潦浹旬, 穡事又傷。雖未知八路田形, 方到何如地頭, 而略聞嶺·湖消息, 使人驚心, 哀此小民, 其將不免於仳㒧[仳離]顚連之慘耶? 臣雖逖陋, 亦知我殿下恤民之至意, 則仰惟宵旰之勞, 必不以得雨少弛。然猶未敢知焚惔之憂, 一如郊壇露禱之日, 而遑汲之意, 無異月臺警災之時否。誠以向日對越之誠, 常存一箇方寸中, 則雖逢九年之水, 可以爲堯, 雖遇七年之旱, 可以爲湯。區區所仰勉者, 豈越乎一念誠僞之間哉? 至於朝廷擧措, 則臣實慨惜。向所以上殿講究者, 何等汲汲, 而一雨乍降, 此心俱懈, 雍容暇豫, 便似太平氣象。若使四方聞之, 得不貽笑於銳始怠終耶? 中外皆以爲朝家, 方欲營賑, 以救民饑云, 而臣未知今亦營之否也。中外皆以爲朝家, 方欲鑄錢, 以紓民困云, 而臣未知今亦鑄之否也。夫先其名而後其實, 鄕里自好者, 猶恥之, 則曾謂堂堂聖朝, 徒務外面夸張之名乎? 至若都民之所仰哺者, 惟以貢價爲生理, 而竊聞閭巷怨詈之言, 尙今未已。有曰, 從貴上下。自是祖宗制貢之法, 然一自木錢俱貴之後, 連歲所上下者米也, 而向於一番旱災之時, 又有貢價勿給米之請, 是何朝家之欺負小民, 一至於此云? 近來傳說多訛, 雖未知果有此事, 而苟其然也, 則此亦失計之甚矣。夫國家聚穀之計, 不過爲民也。蓋藏之多蓄, 孰如人心之固結, 而歲豐米賤, 則都民之不願受, 而勒令給之, 歲歉米貴, 則都民之所願得, 而乃欲防之。獨不念一場講究之說, 有以缺許多都民之望耶? 噫, 儲穀之道, 本無他術, 抑其糜費, 而毋殄天物, 則不在於上者, 必在於下, 不入於彼者, 必入乎此。固何必奪民口吻中物, 以取剜肉醫瘡之譏? 而況且民之所賤者, 可使貴之, 所貴者, 可使賤之, 則知此要術, 何患乎備災之無道哉? 惟願申飭廟堂, 及時商究, 毋以方旱而太遽, 毋以旣雨而太弛, 常以豫則立三字, 作爲至戒者, 此誠區區之望也。臣於近日臺閣事, 實有慨惜不能已者。噫, 世道淪乖, 風節蕭苶, 一種臺氣, 便作厭厭泉下人, 而事關顧瞻, 專委在上者之處分, 雖有無嚴無倫之說, 唯以喑默爲家計。此固如臣者, 脂韋成習, 計較太過之致, 而詩所謂, 不畏于人, 不愧乎天者, 正爲今日臺閣道耳。試以自前事言之, 在上者雖務含容, 而在下者所宜辨斥。則此等義理, 夫豈看得不明? 而疏論之際, 或涉艱辛, 引喩之間, 或不襯着, 至若朋流去就, 不可自苟, 而日昨憲臣之無端再違, 此何意義? 新入憲地, 未見於觀之風采, 而年小自好之士, 及不免避事之誚。今日處分已定, 雖無可論, 而其在規警之道, 終不可以例罷而止。臣謂前持平南泰齊, 宜命罷職也。雖然, 使今日臺閣而至此者, 亦殿下有以使之耳。人主之尊臺閣, 所以自尊耳目也, 而臺閣旣不能自尊, 人主又從而輕視之, 則耳目不尊, 此豈國家之福也哉? 頃者殿下之命立麟坪大君後者, 眞盛德事耳。旣立其後, 則大君舊第, 自當歸於香火妥靈之所, 殿下之必欲停論, 蓋出敦敍惻怛之至意, 而第念殿下之擧, 私恩也, 臺閣之擧, 公法也。從容喩意, 夫何所不可, 而一敎再敎, 顯有指使驅制之意。噫, 發啓者, 固臺閣事也, 停啓者亦臺閣事也, 則其發其停, 惟當一付於公議, 雖以人主之尊, 亦安得以尼之使之乎? 夫徒避承奉之嫌, 而强爲相持者, 是亦臺閣計較之私懇。至降威責之敎, 而迫今速停者, 大非人君雍容之體, 則殿下此擧, 漸不可長。若使爲臺閣者, 發啓而必承望上意, 停啓而必裁稟上旨, 則一臺更足矣, 又安用布列臺閣爲哉? 日昨金廷潤之一事再避者, 玉堂雖以爲有乖臺體, 而致使連啓之臣, 疲於自例, 殿下之一例摧折, 終非聖世之美事。唯願殿下, 深留聖意, 前後嚴責於臺臣者, 一倂收還, 而凡於辭旨禮貌之間, 必思重臺閣之道, 則其培植導養之方, 亦豈少補也哉? 且臣有平日積慨於心者, 不敢自隱, 惟聖明賜察焉。傳曰, 國有諍臣則國不亡, 家有諍子則家不亡。殿下知諛悅者之未必愛殿下也, 則可以知咈忤者之眞愛殿下也。殿下知暗默者之未必忠殿下也, 則可以知無隱者之眞忠殿下矣。昔我仁祖朝, 故判書臣趙絅, 故府使臣李命俊, 入侍榻前, 極言過失曰, 殿下某日作某物, 某時有某事, 然乎? 仁祖或敎以無有, 則再三更陳, 必下敎虛受而後, 始乃退出。又伏聞孝廟之引接臣僚也, 宦妾皆有憂色曰, 今日筵臣, 得無以吾輩罪過陳達乎? 及朝臣之退出, 而聞其無事, 則始乃平心云。噫, 仁祖嵬煥之烈, 專本於樂聞過失, 孝廟平明之治, 亦在於一視宮府。殿下之所當法者, 不其在斯歟? 噫, 巽軟成習, 阿諛成風。臣未知殿下之廷, 能有幾個諍臣, 而其論宮府事者, 不過李匡德輩若而人。今殿下一切疑之以好名, 顯示厭薄之色, 致令效忠之士, 擧懷齟齬, 則有識之竊歎, 尙如何哉? 昔先正臣李珥, 嘗於經筵進言曰, 由學者心術而論之, 則好名之恥, 甚穿窬, 由人君用捨而論之, 則好利者不可用, 好名者不可棄云。臣之爲殿下深惜者, 非爲匡德輩地耳。殿下安得此好名二字, 以遏人臣願忠之路耶? 夫斥論袞闕者, 殆近揚君之過, 糾劾官邪者, 便同訐人之罪, 而上之人, 旣有好名之疑, 必將無言, 而不爲疑, 下之人, 旣有好名之嫌, 必將無事而不爲嫌。古語云, 求士於三代之下, 猶恐不好名, 則群下之沽直與否, 元非人主之所可問, 而殿下一喜惡之間, 關係非細, 獨不見向日嚴敎之後, 皆以宮府事爲諱乎? 臣之不顧僭猥, 敢此論列者, 斷斷愚忠, 只欲有光於聖德。如蒙殿下, 不以爲妄, 而開示聖衷, 以廣不諱之門, 於非臣之幸, 卽國家之幸也。臣無任云云。答曰, 省疏具悉。疏中可以留意者留意, 而其他條陳, 倂皆依施焉。爾其勿辭, 從速察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