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酉時, 上御熙政堂。召對入侍時, 參贊官魚有龍, 參贊官李宗城, 假注書蔡慶承, 記事官金聖鎔, 記事官李德重, 以次進伏。李宗城讀近思錄敎人篇, 自伊川先生曰人惡多事, 止豈少補之哉? 宗城曰, 修己而後可以及人, 故敎人, 爲前篇之次也。上曰, 然。宗城曰, 初板伊川說好矣。夫以閭巷匹士, 稍有自期者, 未嘗不以宇宙爲己任, 矧惟處君師之位, 握天地之欛, 一物一事, 無非其責也。此章, 雖主言在下者, 而通上下體念之, 似好矣。上曰, 好矣。宗城曰, 簿佐令章, 可玩味也。僚寀之間, 必待積誠而能動, 況人臣之進言於君上者, 倘無誠意之懇至, 則雖於聽諾之際, 姑爲唯唯, 而實無勉從之意矣。雖措之於事爲, 何實效之有哉? 以講筵言之, 如臣之誠薄學短者, 出入經幄, 七年于今, 而無一事啓發聖意, 惟是聖學天縱, 觸類逢源, 狂瞽之言, 無不體念, 而一世之治, 尙如此寥寥, 是則臣不學不誠之罪, 不勝愧恧矣。上曰, 予之蔑學, 豈講官之過耶。言之善否, 雖在於臣下, 而長短取捨, 則在於上, 何咎於進言者哉? 宗城曰, 此下章則論人器量矣。蓋量弘而後, 無物不容, 無物不包, 量不能自大。在於識, 識不能自明, 在於學矣。聖人之量, 河海如也。天地如也。小臣不敢測度, 而朱子曰, 泰山爲高矣, 泰山頂上, 已不屬泰山矣。量雖大而愈復大之, 識雖明而猶復明之, 則豈不美乎? 上曰, 然。上曰, 鄧艾下蜀, 謝安折屐, 大醉者益恭, 居高者益謙, 四者有大小之別耶。宗城曰, 鄧艾·謝安, 俱是不學之人也。不學, 何能有識, 無識, 量何可論? 平日藏拙, 臨急輒露, 此輩實無可言, 醉後恭遜, 居高卑謙, 此則可好, 而其爲所動則一也。上曰, 鄧·謝無優劣, 而醉而恭, 高而謙者, 無彼此之別乎? 宗城曰, 鄧艾破蜀, 而志氣驕溢, 已與鍾會修郤, 謝安則捷報方至, 而圍棋不輟, 先儒雖以矯情言之, 鎭物之量, 蓋有之矣。非鄧艾之可比, 而至於醉者之益恭, 高者之益謙, 雖無差別, 書曰, 位不期驕, 蓋位高者易驕, 而苟能卑以自牧, 慠慢不形, 則此尤好矣。上曰, 此乃近思錄之本義也。宗城曰, 觀其文勢, 又以放肆驕傲對言之, 亦所以示初學切問近思之方也。上曰, 人之器量, 各有大小, 養之爲貴, 向者嶺伯所言忍字好, 而無忍字尤好云者, 其言好矣。鄧·謝及醉恭高謙者之量, 亦各有淺深, 若有甚麽警省, 是便爲物所動也。若以動心爲慮, 則又不能省悟, 亦必無這箇動字而後, 量爲至矣。宗城曰, 聖學, 儘精微矣。夫以酒與位所動爲言者, 以天地之量論之也。警省之方則安可無也。警省之不已, 而識到性成, 則天地之量, 可幾而及矣。上曰, 然。宗城曰, 此段韓持國之言好矣。時韓維, 爲資政殿太學士, 自責其不能居位求人, 使人求己, 而深歎其不能取士。夫以一學士, 而猶恐用人之未盡, 況乎處君上之位? 其收拾人材, 尤當如何? 卽今才難之歎極矣。然天必生一世人, 使了一世事, 則草野蓬蓽之中, 安知無辦世需時之才耶。雖有其人, 每患不能盡知, 設令知其才之可用, 而自有色目以來, 知之而不薦矣, 惜之而不用矣。此唯在於聖明之鑑別而湔拔之, 以陶鎔其一世耳。上曰, 所陳好矣。當各別體念矣。宗城曰, 此章則以人無遠慮, 戒之矣。古人云, 慮不在千里之遠, 則禍在几席之間, 以此觀之, 今日之禍幾, 豈云遠哉? 疆域之憂, 必至之勢也。已不可勝言, 而連歲凶荒, 民心漸訛, 而天災時變, 式月斯生, 可憂可慮之端, 不一而足矣。如有盡悴之臣, 則固當恢長遠之圖, 以救切近之禍, 而九重乙丙之夜, 亦當念念不忘, 思而又慮, 常若不測之禍, 迫在朝夕者然矣。如臣不肖, 素乏深慮遠算, 雖或有念慮之切至, 實無致用之長策矣。以在下者言則然矣。我殿下, 握造化之權, 操斡旋之機, 而凡百事務, 莫非殿下家事, 必須隨事軫念, 無或怠忽, 而如或有掣肘之歎, 尤加克己之工, 以恢長遠之圖, 以開永久之基, 豈不美乎? 此等處, 所當猛省矣。上曰, 各別留念矣。宗城曰, 十七板, 問御吏曰, 正己而正物, 此言好矣。居官而御吏者, 猶以正己正物爲本務, 況居上而御下者, 捨此而何爲哉? 此下段, 乃敎人之章, 而所言與中庸異矣。其曰, 中也者, 和也中節也。達道也云者, 此合未發已發言之也。朱子曰, 中字, 一名而二義, 此章所論中字, 乃允執厥中之中也。小臣曾於講筵, 以濂溪未發已發之說, 仰達矣。此其本文也。上曰, 然。宗城曰, 化奸凶爲良善, 慴仇敵爲一家云者, 好矣。夫學者所以自新者, 乃所以新民也。講正學距異端, 以自祛其舊染之汚, 則觀感所在, 民皆作新, 以之變化氣質, 而無有不良善者矣。士之自期, 猶尙如此, 顧今奸凶之感化, 仇敵之慴伏, 惟在殿下之自新, 惟願聖明留神焉。上曰, 然矣, 當體念矣。上曰, 此章以下, 皆敎人事也。宗城曰, 然矣。此篇爲敎人之書, 故末端則又以辨異端言之也。上曰, 此亦如聖學輯要之節目有序耶。宗城曰, 豈但然哉? 先儒以爲, 近思錄, 門路甚正, 非心經比也。小臣嘗惜此篇, 必欲於經筵進講矣。今則幾已終篇矣。然畢講後, 亦當於淸燕之間, 常目警省矣。此下段, 因論書札, 而至擧顔·柳爲言矣。顔眞卿節義卓然, 柳公權則亦嘗有筆諫, 倘無是二者, 而徒有筆翰, 則孰以顔·柳稱之哉? 小臣嘗於淸陰亭夜對時, 略有陳戒矣。今已四年矣。聖聰何以記有之乎? 上曰, 其時陳戒之語, 予豈忘之耶。宗城曰, 此下章, 有水利字, 臣請因文義, 以卽今事白之, 安興之役, 誠可悶也。臣叔父台佐, 按西湖時, 亦嘗往見, 而聞其隨壅隨潰, 事必不成, 耗財病民之端, 不一而足, 臣之愚意則斯速命停, 似好矣。上曰, 向使李膺往見之, 還白後, 當有處分矣。然李譔之治水, 尙不如鯀, 鯀則逆水之性, 宜其九載不績, 而譔則當初所見誤矣。非其治水之失道也。宗城曰, 鯀之失, 只是不能順水之性而已。導山導水, 鯀之功猶多, 豈至如此之徒費財力, 終無尺寸之效哉? 魚有龍曰, 臣亦於湖中人, 聞其物議, 事必不成云矣。上曰, 古之人, 亦多有欲爲之者, 大臣亦多往見矣。宗城曰, 此下段, 又以不能興於詩, 爲道不明之本, 其言大矣。殿下聖學已高, 而尙不入於詩經, 此爲慨然矣。古經之文, 孰非可好, 而至於詩, 則感發興起, 有倍於他經, 似不可不及時進講矣。第卽今玉堂一空, 自古雖有一員進講之規, 臣則決不敢奉承矣。聞北評事任珽, 亦方入來云矣。上曰, 上來已久乎? 宗城曰, 聞以母病, 入來屬耳。明日則牌招政官, 期於備員, 何如? 上曰, 依爲之。出榻前下敎 宗城曰, 臣於玉堂事, 深有慨然者矣。許多官員, 一倂撕捱, 臣子道理, 豈容如此, 以後錄言之? 金尙星公然撕捱, 終不行公者, 尤無義意, 若自好之輩, 毁冠裂冕, 深入山谷則則已, 旣是市井之臣, 何爲不仕乎? 小臣不敢開口, 而以其材言之, 則實合經幄, 一自富平遞歸之後, 自上亦以局外人看過, 置而不論, 俄者亦以用人之道, 陳白矣。尙星政宜督出。且權爀之疏, 本非指斥堂錄, 只以科榜爲言, 多所僇辱, 則爲李喆輔者, 儻欲永棄科名則已, 若以科名自處, 則焉有一科名, 而但可用於御史之任, 而不可用於他職耶? 臣則以爲, 李喆輔亦不可不督出矣。南泰良·申宅夏則果有所遭, 似當欲一番辨白, 而至於朴弼載之撕捱, 本無一事可嫌, 無端自劃, 豈可或拿或推, 適中其願耶? 亦當親自主張, 各別督出矣。多官旣無行公之員, 小臣獨在番直, 而事故有未可知, 臣亦何能長保其無故入直耶? 聖學何等重大, 經筵何等緊急, 而反以萬萬微事, 必欲規免乃已, 而若復仍而置之, 一任其撕捱, 則經筵何以貌樣乎? 金若魯之引入, 亦不可無勉出之擧矣。上曰, 金若魯則初非起鬧之意, 而似當有一再違牌矣。宗城曰, 若魯出而後, 此事當有結末, 故惶悚敢達矣。上曰, 金漢喆之疏, 亦非起鬧, 而近來廉隅太勝, 愈健基[兪健基]亦是過爲引嫌矣。宗城曰, 健基事, 觀其啓辭, 措語頗緊矣。人之進退去就, 如飢飽冷暖, 雖不可强迫, 而今若督出金若魯, 則其引入諸人, 從當出仕, 而庶有貌樣矣。上曰, 尹敬龍則補外, 而李宗白, 今在何官? 宗城曰, 時無見帶之職, 而三遭人言, 無怪其自劃也。上曰, 又有陳情矣。宗城曰, 沈聖希事, 亦可怪也。上曰, 無義而撕捱者, 沈聖希·朴弼載兩人, 爲尤耳。宗城曰, 近思錄, 餘篇無多, 繼講當用何冊乎? 上曰, 李忠定公奏議, 何以爲之? 其已懸吐否? 宗城曰, 聞尙未懸吐云矣, 小臣明日則以備邊司坐起出去, 回還後, 當急急懸吐以入矣。諸臣以次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