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甲寅六月十九日卯時, 上御熙政堂, 召對。參贊官洪尙賓, 侍講官金尙星, 檢討官兪最基, 假注書許逅, 編修官權德載, 記注官盧以亨入侍。尙星, 讀自魯莊公二十五年, 至以立其子頹也。上曰, 下番讀之。最基, 讀自二十八年, 至邑曰築, 都曰城。上曰, 承旨讀之。尙賓, 讀自二十九年, 至立閔公。上曰, 注書讀之, 逅讀自閔公元年, 至必復其始。上曰, 上番春秋讀之。德載讀自二年, 至又敗諸河。上曰, 下番春秋讀之。以亨, 讀自初惠公之卽位也, 至季年乃三百乘。尙星曰, 傳二十七年, 晉士蔿曰, 禮樂慈愛戰所蓄也。此言儘好, 爲人君者, 不徒養民, 又能敎民, 使民而知讓事·樂和·愛親·哀喪, 則雖當戰伐之際, 而皆懷死長之心矣。以此民而禦敵, 何敵不克, 而何功不成乎? 若使迫民好戰者言之, 以禮樂而論於征伐, 必以爲迂闊, 而用兵之道, 當以敎民爲本, 故先儒曰, 說不得之辭, 士蔿言之。此足爲後世法。上曰, 所達好矣。尙星曰, 傳二十八年, 申生事專出於驪姬, 而先儒曰, 士蔿殺之。蓋當初蔿欲爲申生除害, 而竝出送公子, 終反貽害於申生, 其慮事之不明, 甚矣。若平日, 輔君以正道, 俾知太子之爲國本而不可廢, 則寧有驪姬之變耶? 此所以有先儒罪士蔿之論也。上曰, 事莫貴於明其道不計其功, 正其誼不謀其利, 而士蔿之計, 蓋出於功利故然矣。尙星曰, 聖敎看得極好。最基曰, 傳三十年楚令尹, 自毁其家, 蓋其時家則强而國則弱, 故欲自其身始, 而以爲警他人之地, 減其私邑之俸, 以補國家之用, 卒能紓其難而復其業, 不忠而能如是乎? 此爲後世人臣之可法者也。上曰, 子元·子文, 其賢愚懸絶, 而其時猶用子文, 古事可見, 而今時則不然矣。尙星曰, 犁牛之子, 有騂角之美, 則山川猶不舍, 而末世人心不古, 輒皆吹毛而覓疵矣。上曰, 近來則竝與査頓而論之, 至於李德載之攻斥宋徵啓, 豈不怪哉? 尙星曰, 言之者雖易, 而當之者豈不冤悶乎? 宋徵啓, 以李德載之疏, 尙不肯就仕矣。尙星曰, 孔子不取子文, 而此事則誠可尙。詩曰, 赫赫師尹, 民具爾瞻。若使居具瞻之位者, 能有子文之心, 則其國何憂不治乎? 上曰, 承旨以子文之心爲言者, 誠有意見矣。尙星曰, 傳三十三年內史過之言, 亦好矣。上曰, 此則近於不經也。最基曰, 國將興, 監其德, 國將亡, 觀其惡云者, 極有意味, 不可汎然看過處也。尙星曰, 史嚚之言, 義理亦皎然矣。尙星曰, 閔公元年, 仲孫湫省難章, 魯之弱甚矣, 魯之難極矣。以仲孫湫之賢, 能善觀人國, 而以猶秉周禮, 不敢爲襲取之謀, 而勸其君以寧難親禮之道, 禮之能感人者, 有如是矣。漢高帝至魯城, 聞絃誦而止其兵, 亦嘉其守禮而然矣。最基曰, 管敬仲所謂宴安鴆毒, 不可懷云者, 實出於安不忘危之意也。宴安者, 人情之所同好, 鴆毒者, 殺人之物也, 而以宴安比鴆毒者, 豈不以溺於安樂而縱其逸慾, 則國君而不能保其國, 大夫而不能保其家, 士庶人而不能保其身, 其害無異於鴆毒之殺人也哉? 卽今邦內無憂, 人情狃安, 此正以鴆毒自警之時也。尙星曰, 下番之言儘好, 車不敗於危塗, 而敗於通衢, 舟不覆於險津, 而覆於坦流者, 實由於危則畏愼, 而安則汎忽之致也。人心每好逸而惡勞, 故莫不耽其安樂, 而忽於戒懼, 覆敗之禍輒隨, 而至其與鴆毒之一飮, 卽斃無間, 其取比之意甚切至。伏願鑑于此, 而警懼之心, 無或少懈於幽獨得肆之地焉。上曰, 上下番所達之言俱好, 當各別體念焉。尙星曰, 益之戒舜曰, 警戒無憂, 以舜之聖, 寧有可戒者存, 而其臣之勉戒猶如此, 今日儒臣之言, 宜有嘉納之道矣。尙星曰, 此豈但在上者之所可戒哉? 在下者亦宜惕念, 視國如家, 罔敢或怠, 而近來內而廟堂, 外而藩閫, 凡於濟民艱慮邊虞之道, 不少留意, 而未見一事之區畫。宜殿下, 躬先奮發, 無或爲苟且姑息, 而必主於磊落嚴毅, 以爲警飭群下之地矣。最基曰, 近日朝著之上, 無一事之區畫云者, 誠如上番之言, 而以臣見之, 則竝與簿書期會之道, 而漸不如前, 豈特以宴安言之耶? 實爲慨然矣。上曰, 簿書期會何論也? 幾乎置於相忘之域矣。尙星曰, 臣與下番, 私語時勢, 而竊有憂歎者矣。有備無患, 古聖所訓, 而以邊圉之事言之, 則糧無可恃, 兵無可恃, 器械無可恃, 而一任委靡, 終無振刷之道, 此非今日之鴆毒耶? 內無黨論殺伐之禍, 外無南北警急之憂, 而不識其中, 鴆毒藏焉。恬憘爲事, 談笑度日, 此臣等所以私相憂歎者也。上曰, 所達切實, 當各別留念而申飭焉。尙星曰, 傳二年, 衛鶴乘軒事, 人之無才無德, 而猥叨重任, 無異衛鶴之乘軒, 故先儒亦有取比而垂戒之, 語人君, 當愛惜名器, 而不可容易假人矣。上曰, 所達好矣。衛君使禽獸而至於乘軒, 而他尙何說也? 尙星曰, 第末板邢遷如歸衛國忘亡者, 下成數箇字, 而含得無限意, 實爲左氏文章處矣。齊桓公, 初不救其難, 而久而後乃救之。蓋初救則不足爲大惠, 及其極危之時而救之, 然後邢衛自當爲之腹心矣。比如赤子, 將入井而卽救者, 仁心也, 待其垂入而後救之者, 非仁心也。此乃王伯之分也。上曰, 以入井而比焉, 分王伯而言者, 誠爲切實矣。尙星曰, 衛文公大布之衣, 大帛之冠, 曾於詩經進講之時, 已有所達, 今不敢疊床, 而敬敎勸學, 亦爲治國之第一務, 體念於此等處, 宜矣。講官, 遂掩卷。上曰, 今日因政官牌招, 啓辭已有下敎, 不必更言, 而李喆輔·申晩事, 無非先天事也。李喆輔則科是國科, 無可論, 申晩則科臼雖誤, 而今日申晩, 卽前日申晩也。其用與不用, 今何論也? 尙星曰, 此事不當至於如此矣。李喆輔事, 渠若行止無狀, 則枳塞, 可也, 而只以科名論之, 則其日科場人, 皆赴擧, 其榜中之得參與否, 只爲幸不幸耳。若以得參者爲罪案, 則其時入場之人, 豈可以我則不參而晏然而已乎? 自有黨論以來, 通塞扶抑, 每有不相協者, 彼通則此枳, 此扶則彼抑, 實爲痼弊, 而今日事, 則不當至於轉相乖激矣。然銓官之撕捱, 不但二人事也。判書則謂之無嚴, 參判則謂之箝制, 政官遭此彈目, 有難輕出矣。臣亦頃者三違召命, 臣宜受罪, 而尙今倖逭, 然卽今違牌之弊, 則極其紛紜, 或有十召而不進者, 實爲過矣。最基曰, 銓官違牌, 自上雖意之以申晩·李喆輔事, 而其實, 則在於李光湜無嚴之斥, 尹得徵箝制之言矣。當初撕捱, 固無足怪, 而到今開釋之後, 宜有變動之道矣。上曰, 雖以臺言引嫌, 而其根本則由於申晩·李喆輔事矣。尙星曰, 近來臺諫之論人, 多有不當者, 臣頃與南泰良而論及南泰齊事矣, 未嘗明指其過失, 而顯有陰擠之意, 使被論之人, 不得自安, 此實近來痼弊矣。上曰, 銓官事已諭, 而以三公事言之, 始有李壽海, 中有南泰齊, 終有成範錫時事, 豈不怪哉? 最基曰, 尙星, 以三召不進, 爲不安之端, 而臣亦以金宗台事, 實無可出之勢。殿下以自反下敎, 故不敢復言情勢, 冒沒承命, 而至於尹汲, 則無一分情勢之可言者, 猶至今不出, 實爲非矣。尙星曰, 旣承自反之敎, 人臣何敢以私自言乎? 臣亦初以抵罪爲期, 而不得不冒出矣。然苟有情勢之至難者, 亦不可一例强迫, 分義雖重, 廉隅亦大, 開此一路, 俾得自伸爲宜, 如無情勢, 誰敢不出乎? 如趙明澤·李宗白·沈聖希者, 必皆出而膺命矣。上曰, 方當盛暑, 雖非開講之時, 後日政, 當差出玉署諸窠, 坐罷人員, 竝敍用事, 分付。諸臣, 遂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