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月二十二日申時, 上御熙政堂, 召對入侍時, 參贊官李德壽, 侍讀官吳瑗, 檢討官尹汲, 假注書康侃, 編修官李檥, 記事官鄭廣運, 以次入侍。李德壽曰, 臣常時不事字會, 故字音之稀行者, 率多以意讀之, 不甚分別, 頃日召對時, 薳宜音委而讀以遠音, 鉏宜音沙而讀以沮音, 出而知其誤著, 故敢達矣。上曰, 今日召對冊子中, 付標張數過多, 限取餘皇以歸爲之宜矣。吳瑗讀左傳, 自十有五年春王正月, 至將焉用之。上曰, 下番讀之, 尹汲讀, 自十有六年春齊侯伐徐, 至子服氏有子哉。上曰, 承旨讀之, 李德壽讀, 自十有七年, 至學在四夷猶信。上曰, 下番兼春秋讀之, 鄭廣運讀, 自晉侯使屠蒯, 至取餘艎以歸。瑗曰, 第一板籥入叔弓卒, 去樂卒事, 傳以爲禮也。蓋大臣之死, 不可以樂也。先公之祀, 不可以廢也。去樂而卒事, 處變禮之善者, 故傳以爲禮也。汲曰, 費無極事, 可見讒間之可畏也。朝吾之於平王, 固有功矣。王知無極之逐朝吳而曰微吳, 吾不及此云云。則庶幾悟無極之讒間, 而反信其翦翼之對, 終不能悟, 小人情狀, 若是乎難測也。瑗曰, 朝吳, 本蔡臣, 而楚王信吳, 故處之於蔡, 前雖有德於王, 後不能無疑於吳, 無極, 以切近人情者讒之, 楚王之所以信也。自古讒言, 乘間而入, 故人君易信而莫之悟也。誠可畏矣。上曰, 然矣。瑗曰, 荀吳之圍鼔也。鼔人請以城叛而不受, 當是時, 諸侯戰爭, 專尙功利, 而荀吳思叔向之言, 不受鼔人之叛, 力竭而後取之, 亦可謂之賢也。德壽曰, 春秋之世, 如齊桓公者, 只是假仁而已。荀吳又下於桓公, 則伐鼔之事, 亶是好名, 而非出於誠意也。蓋知鼔人之必不我敵, 因其窮蹙而頓兵弗取, 以立吾率義不爽之名, 使其勝負之勢, 猶未可知, 則又安必其如此哉? 雖然, 其食竭力盡而後取之, 克鼔而反不戮一人, 猶云賢也。是不可專歸於假仁好名, 而宜以爲法矣。上曰然矣。瑗曰, 彼雖假仁而爲之, 吾以實體之則有益矣。上曰然矣。瑗曰, 荀躒之戎狄與隣拜戎不暇等語, 不知恥之甚者也。無足道矣。上曰, 韓宣子之請環也。子産之處置善矣。而孔張之失禮也。子産之答富子者何如耶? 德壽曰, 孔張之失禮, 雖非子産之過也。然失禮而見笑於大國之人, 則子産之恥也。而子産反怒於富子之言, 古人此等事, 殊未可曉也。上曰, 孔張之失禮, 子産之怒於富子, 其失何異也? 失禮之責, 在於己, 而聞諫不悅, 予常慨然於此矣。漢時丙吉, 問牛喘而不問死人, 此則不同, 孔張之失禮, 子産宜任其責, 而以他規我之說, 予未知子産之善也。汲曰, 失禮而見笑於大國之人, 事畢而質正之, 不但已也。富子所以諫於子産, 而子産怒, 況下於子産者乎? 德壽曰, 韓宣子, 晉大夫之賢者也。而欲玉環之, 在鄭商者, 謁諸鄭伯而子産弗與, 以我國言之, 北人之壑欲, 異於宣子之賢, 假有玉環在而彼將欲之, 謁之於我國, 則其有能不許如子産者乎? 子産相區區之鄭, 而處大國之間, 能以禮自强, 不受侵侮於强隣, 一環再請, 抑何難副, 而終正韓子之失, 坐致玉馬之覲, 豈不賢哉? 我之於彼, 則不然, 彼使之入我國, 十求十與, 惴惴焉惟恐逢彼之怒, 國有一子産, 則必不如是矣。不亦可羞之甚耶? 臣以爲交隣事大之禮, 國人宜講求而知之也。上曰, 彼國之人, 雖不比韓宣子, 可以禮責, 然忠信, 可行於蠻貊也。顧不接之以忠信, 而反以智詐相欺, 此我國之羞也。上曰, 韓宣子, 以玉馬, 覲於子産, 而子産受之乎? 瑗曰, 似是受之, 故傳無不受之文矣。上曰, 子産受之, 似無義理也。宣子之自悟其失, 而拜以玉馬則是矣。而子産受之, 則反不如宣子之賢矣。瑗曰, 無名之饋, 似不當受矣。汲曰, 宣子自悟其失於子産之言, 至以玉馬爲贈, 以示悔意, 此可尙也。上曰, 五卿之賦詩, 斷章取義而已。如蔓草·褰裳等篇, 有何可觀者哉? 獨羔裘最勝矣。瑗曰, 羔裘則好矣。汲曰, 誠如上敎矣。瑗曰, 六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周之六月, 卽夏之四月也。四月純陽用事, 陰氣未作, 而日食則災重, 故有救日之禮, 太史之請, 昭子之言, 皆是也。平子乃謂唯正月朔, 有伐鼓用幣之禮, 而以六月, 非正月也。禦之而不從, 蓋不知正月之爲正陽之月, 在夏爲四月, 而非第一月也。及太史明其在於此月而引夏書奏鼓之文曰, 此月朔也。至是, 平子猶弗從之, 非有異志而然乎? 故昭子, 知平子有不臣之心也。上曰, 所謂此月朔者, 非泛言月朔也。謂此四月之朔, 而於周爲六月也。瑗曰, 四月而謂之正月者, 正陽之月也。日過分而未至, 陰氣未動而侵陽, 則爲災重矣。故伐鼓用幣, 在於四月朔之日食, 而餘月則否矣。上曰, 凡日食之災, 例見於其月之朔乎? 瑗曰, 日月相會而月不避日, 陰盛侵陽則日食矣。故日食之災, 常現於朔, 蓋天周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 日月隨天而行, 日速而月遲, 蓋自初一日起於角, 則至二十九日有零, 而復會於角, 陰陽相會, 其勢相敵, 陽盛而陰微, 則月必避日而無相食之災, 若陽微陰盛, 陰薄於陽而陽爲其所乘, 則太陽之精, 於是乎食矣。此日食之所以例在於月朔也。上曰, 今因日食文義, 予嘗有所欲言者, 故言之矣。日食之災, 古人最謹之, 其有此災, 在上者, 固宜恐懼修省, 在下者, 亦宜惕念戒愼, 而今則徒知水旱之爲災, 而視太陽之薄蝕, 反同常事, 全無警懼之心, 此豈謹天戒之道哉? 救日之禮, 五禮儀, 以親臨儀注載之, 祖宗朝敬天懼災之誠, 可謂至矣。今則此禮弛廢, 承旨攝行, 便成應行之例, 禮之爲禮, 雖曰不在玉帛, 而禮旣廢閣, 則誠敬亦將何所施乎? 此後每當日食之時, 若値國忌或有故日, 則雖使承旨攝行, 而不然則固宜親臨, 自政院臨時稟旨擧行, 可也。出擧條 上曰, 告朔之羊, 猶不可去, 況玉帛乎? 玉帛云乎者, 蓋傷其誠意之不足也。瑗曰, 天災見於上, 掩諱而莫之修省, 非敬天之道也。宋臣司馬光, 亦有是語矣。如日食非常之變, 尤宜恐懼而修省之也。上曰, 予亦嘗親見日食之年矣。其年正月間矣。儒臣豈不能記憶乎? 先王於至日閉關, 正所以扶陽而抑陰也。況日食大變, 豈可視常例而已乎? 瑗曰, 三十六板郯子言少皥氏, 六官百司, 皆以鳥紀者, 雖無義意, 有可觀者矣。上曰, 仲尼問官名於郯子者, 信乎? 此所謂仲尼果是夫子乎? 瑗曰, 韓愈亦謂夫子學官名於郯子矣。蓋夫子, 雖生知之聖, 然生而可知者, 義理耳。至於名物度數, 則不學, 不能知也。汲曰, 生知之聖, 固無所待於人, 而至於名物則, 不能不學而知也。韓愈亦曰, 孔子問官名於郯子, 可見聖人不恥下問之意也。伏惟聖學高明, 何所資於筵臣, 而俯詢博求, 不恥下問, 實爲盛德之光矣。上曰, 所達誠是矣。可不留意焉。德壽曰, 裨竈, 精於術數者也。知鄭之將有火災而求用瓘斝玉瓚, 以禳其災, 以常情言之則宜無不信, 而子産不與, 其賢於常人遠矣。蓋以爲天災流行者, 非禳所弭, 烏用是術數爲哉? 吾且爲吾之所當爲者而已。及鄭之火, 裨竈之言驗矣。而益修政令, 不爲其所撓奪, 不賢而能如是乎? 此後世之所當法也。上曰然矣。德壽曰, 臣爲副學時, 以馬與花草, 譬人才而有疏矣。馬之良者, 京多於鄕, 非盡産於京而不産於鄕也。鄕之産而良者, 收拾以致于京, 京故多良馬, 花草亦然, 至於人才, 則未聞博取於鄕, 是求人才, 反不如良馬也花草也。其時疏意, 大槪如此, 而以今日入侍假注書康侃言之, 亦可謂遐鄕之人才也。臣得見其文。又聞經學, 頗有曉解處云。故堂后之擬, 臣實力主矣。或時賜問文義, 使得仰對, 恐爲好矣。上曰, 頃日入侍承宣, 以爲有文才云矣。今都承旨所達。又如此, 可信其前言非虛也。儒臣中, 亦有知之者乎? 瑗曰, 臣亦聞之矣。上曰, 繡衣時聞之乎? 瑗曰, 未也。其文名藉甚關西。又頗曉經學云, 故欲見而未見矣。前年以臣恩門而來見, 故一見其人, 而文則猶未見之矣。上曰, 居在何地, 康侃進伏曰, 殷山矣。上曰, 年幾許, 侃曰, 今年三十五矣。上曰, 四祖告達, 侃曰, 父幼學濟萬, 祖學生時錫, 曾祖學生乃頊, 外祖訓鍊僉正韓惟一。上曰, 四祖有顯官乎? 侃曰, 未有矣。上曰, 汝讀春秋乎? 侃曰, 未也。上曰, 所讀何書? 侃曰, 臣以經書, 竊科第, 受束於治經, 未遑博覽, 若史家·漢·宋之文, 粗有涉獵, 然才甚拙魯。且未肆力, 何敢以有所讀仰對乎? 上曰, 遠鄕書冊, 似難多致矣。瑗曰, 讀得經書·漢·宋·宋儒書, 能文, 可也。經術, 可也。何必春秋然後可哉? 上曰, 明經。又能述作, 固未易也。瑗曰, 新差新昌縣監盧以亨, 有文行, 以兼春秋, 屢次入侍, 近得除縣, 恐或記知其人矣。上曰, 盧以亨爲人謹實矣。瑗曰, 以亨, 以經學律身, 居家有法度, 黃晸亦嘗登聞, 此等人, 雖在於鄕, 固可用矣。上曰, 下番兼春秋, 式科壯元乎? 瑗曰, 庚戌庭試矣。上曰, 與朴同時啓下, 故未分辨矣。居在何地, 廣運曰京矣。上曰, 四祖告達, 廣運曰, 父幼學震垕, 祖通德致重, 曾祖獻納有徵, 外祖僉知許樟。上曰, 姓貫何系? 廣運曰, 海州矣。上曰, 同宗中有立朝人乎? 廣運曰, 十寸內無有矣。上曰, 同姓中無之乎? 廣運曰, 承旨鄭必寧, 同姓而已。過十寸矣, 上曰, 鄭光殷非同姓乎? 名字何相近也? 廣運曰, 姓貫不同, 光殷之光, 光字, 而臣名則廣字矣。上曰, 全羅監司柳復明, 廉義已伸, 而尙不肅命, 豈有如許道理哉? 事極寒心, 從重推考, 各別催促, 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