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戊午八月初一日申時, 上御時敏堂。副司直金鍰留待引見, 副司直金鍰, 左副承旨李益炡, 假注書南德老, 記注官禹洪迪, 記事官李晉吉, 入侍。上地坐, 王世子, 侍御座左。金鍰就席俯伏。上曰, 尙精强矣, 在外時, 人扶而來乎? 李益炡曰, 然矣。上曰, 似重聽矣。益炡曰, 在外見之, 非重聽矣。上曰, 使之進來。益炡以上敎, 傳于鍰。進伏。上曰, 注書出去, 問知中樞有闕與否, 入達, 可也。南德老出去。上曰, 卿今年幾何? 鍰曰, 八十九歲矣。上曰, 卿父生於何朝, 初授何職乎? 鍰曰, 臣父生於萬曆甲申年, 己酉成進士, 得蔭仕, 廢朝初年, 罷散, 仁祖朝癸亥, 拜六品職矣。上曰, 卿登科何年? 鍰曰, 辛未年矣。上曰, 司馬在於何年? 鍰曰, 己巳年矣。上曰, 初授何職乎? 鍰曰, 以甲科, 除長興庫直長矣。小臣無他所願, 但願一瞻天顔。且伏聞東宮, 岐嶷夙成, 下情喜幸矣, 今幸入侍, 願以麥丘老人之言, 仰祝矣。上曰, 予不願此, 以祝東宮可矣。鍰曰, 麥丘老人, 年八十二歲, 臣過七歲, 以年仰祝矣。德老入達曰, 無知中樞闕云矣。上曰, 知中樞作闕, 入望單之意, 注書出去, 分付, 可也。德老出去。上曰, 登科後歷何官乎? 曾經說書云者, 誤聞之矣。卿父, 曾經侍從臣乎? 鍰曰, 臣父, 仁廟甲子登科, 歷兩司春坊判決事, 癸卯, 以壽職陞嘉善矣。小臣猥越, 竊欲起坐, 瞻望天顔及東宮矣。上曰, 雖異於大臣, 依爲之。鍰, 進瞻天顔及東宮曰, 東宮, 岐嶷夙成, 誠宗社無疆之福矣。若以文王世子篇賈誼保傅之語輔導, 則實宗社之福也。上曰, 所達是矣, 當留意焉。鍰曰, 小臣極猥越, 而竊欲進摩東宮之手矣。上曰, 依爲之。以卿年祝之, 卿歷列朝幾代乎? 鍰曰, 臣生於孝廟庚寅, 登第於肅廟朝, 至己亥, 肅廟入耆社時, 以年七十, 曾經四品陞堂上階, 壬子以壽職陞嘉善, 得至今日矣。上曰, 今見卿, 深有感矣。鍰曰, 此後, 重入脩門無期, 敢此陳達。小臣十代以下, 冠冕不絶, 小臣亦異於遐方閒散矣。德老入來, 以望單子授益炡。益炡授中官, 上之。益炡曰, 此人加資, 在於肅廟入耆社之歲矣。上曰, 其時只知以鄕老陞資, 豈知卿之家世如此乎? 卿乃世祿之臣也。鍰曰, 臣得瞻望殿下與東宮, 死無恨矣。上曰, 何以沈滯於窮鄕耶? 益炡曰, 曾爲通淸矣。上曰, 在何時乎? 鍰曰, 癸酉年間, 入正言望矣。上曰, 其子在門外乎, 入闕內乎? 益炡曰, 其子乃進士正觀, 而方在閤外矣。上曰, 其子年幾何, 問之, 可也。鍰曰, 六十七歲矣。上曰, 有子幾人? 鍰曰, 有四子矣。上曰, 其年幾何? 鍰曰, 長子壬子生, 其次, 丁巳·癸酉·庚辰生矣。上曰, 孫幾何? 鍰曰, 孫七人矣。上曰, 其中最長者, 年幾何, 鍰曰, 長孫夭死, 有曾孫矣。上曰, 曾孫幾何? 鍰曰, 二十四人矣。上曰, 最長者年幾何? 鍰曰, 丁亥生矣。上曰, 玄孫幾何? 鍰曰, 二人矣。上曰, 諺云一家生八寸, 今一祖目前, 生八寸, 貴矣。益炡曰, 宣廟朝, 吏判金瓚, 其從祖云矣。上曰, 何以不求仕耶? 鍰曰, 臣家貧, 且鄕人無官, 則在京, 亦甚苟簡, 故不得常在京裏矣。丘墓在龍仁, 故中年住龍仁, 而移去春川三十餘年矣。上曰, 春川亦丘墓鄕乎? 鍰曰, 非丘墓鄕。小臣, 無田土, 欲耕山田而移居矣。上曰, 自手農業乎? 鍰曰, 此則不爲, 而勤力其中, 僅得卒歲矣。上曰, 卿父歷官侍從, 卿亦以科第登朝, 仕宦乃世祿之臣, 必有所欲陳達之事矣。頃者文字所達, 誠可貴重, 而今日則入侍筵中, 此甚不易, 豈啻如登諸文字而已乎? 如有所懷, 陳達, 可也。鍰曰, 小臣有區區所懷, 而惶恐猥越, 不敢陳達矣, 今承聖敎, 豈敢不達乎? 關東一道, 卽古所謂濊貊國也。土地瘠薄, 且不爲量案, 故民弊甚多。臣居在春川, 雖以春川論之, 賦斂頗重, 民多流散矣。京畿·三南, 大同頗輕, 而江原道, 則只爲詳定, 他道, 量入爲出, 而此則量出爲入。田一結上納者, 田米十三斗, 畓一結十五斗, 只此已足當京畿一結之所收, 而守令所用, 詳定所需, 加收大米八斗, 其所收斂, 豈不太重乎? 上曰, 居鄕, 故爲鄕人言之矣。鍰曰, 且本道, 以御用藥材, 有人蔘上納, 而春川所納之蔘, 一年爲八十兩。蔘一兩其價錢, 轉轉添加, 至於三十兩, 合以言之, 則爲二千四百兩錢, 此亦民間之一痼弊也。御用藥材, 雖不敢議, 而若自朝家, 軫恤民隱, 特爲變通, 則似宜矣。上曰, 此老人之言也, 非獨春川有之乎, 春川獨爲最多乎? 鍰曰, 在於邑之大小, 春川非別爲最多也。上曰, 春川乃大都護, 故所納多矣。遐鄕耆老, 指陳民弊, 誠爲可嘉。出擧條, 令備局, 後日登對時, 稟處, 可也。抄出擧條 上曰, 承旨書下敎, 注書出去令付, 可也。益炡進書。傳曰, 行副司直金鍰, 父子享年六朝, 其至百五十年, 可謂稀有。旣登文科, 資至宰列, 陞資入社, 其亦尊年之道也。今日政特授知中樞。上曰, 卿父年幾何? 鍰曰, 享年八十三歲矣。上曰, 卿父子享年, 通爲幾歲乎? 鍰曰, 一百五十五歲矣。上曰, 父子爲世, 至於一百五十五歲, 事極稀貴, 雖非正職, 亦入耆社。任埅, 以都承旨, 陞知中樞, 入耆社, 其時亦稱地上仙者也。益炡, 書傳敎訖。上曰, 讀之。益炡, 讀一遍訖。德老持傳敎及望單出去, 分付。上曰, 卿俄者所達, 乃鄕言, 以好言陳達, 可也。鍰曰, 今年亦凶歉, 方伯守令, 不善奉行, 則民事誠可慮矣。上曰, 關東差勝耶? 鍰曰, 節晩, 不得長養成實矣。上曰, 霜晩則猶有可望乎? 鍰曰, 霜晩則有可望, 而今年則節序晩矣。德老, 分付後入來。鍰曰, 關東多田穀, 異於三南, 雖凶年, 諸穀中, 或一二種, 可以成實, 而豆太, 則民間以絶種爲慮矣。上曰, 豆太外有可望乎? 鍰曰, 有少入人功者, 皆不好, 且今節候同秋夕, 而尙無打作之事矣。上曰, 此時雖三南, 無打穀者矣。鍰曰, 關東異於三南, 此時早穀, 多打作者矣。益炡曰, 無爲老農之言, 列朝嘉言善行, 陳達可矣。上曰, 催促使言, 則雖年少之人, 尙多遺忘, 況老人乎? 鍰曰, 祖宗朝立國仁厚, 專意爲民之政, 至如仁廟·孝廟·顯廟·肅廟朝故事, 臣亦多聞見, 而老人忘情, 且在至尊之前, 不能陳達矣。上曰, 先儒稱宋朝, 立國仁厚, 我朝規摹, 與宋朝同。今卿所達仁厚二字, 蔑以加矣。鍰曰, 我朝立國仁厚, 列聖朝, 常軫保民之政, 式至當宁, 愛恤生民, 每於方伯守令辭陛時, 必引見敦勉, 故民皆頌祝矣。東宮, 天資岐嶷, 若善爲輔導, 則實宗社無疆之福也。能言師授之辭, 能行傅相之禮, 自上留意, 何如? 上曰, 此多讀文矣, 東宮已能學文, 所達是矣, 可不留意焉? 上, 下親筆御製詩一封。中官授益炡。上曰, 使之開見, 可也。益炡開封, 向鍰讀之。上曰, 耆社下堂爲有司, 使卽肅謝, 可也, 令史官見之。御製詩曰, 我朝三百年來也, 今卿父子半乎哉, 特命陞超意有在, 耆府宜謝朱門開。鍰奉御製, 納于袖中, 仍曰, 臣雖粉骨碎身, 何以仰報罔極之恩乎? 因感泣。上曰, 能看字矣? 益炡曰, 然矣。上曰, 不用眼鏡乎? 鍰曰, 不用眼鏡, 能看曆書字矣。東宮, 方在沖齡, 而如此久坐, 奇矣。上曰, 程子, 以忘生殉欲爲恥, 行年七十, 髭髮勝昔云矣。今卿用何道, 而能享年乎? 老人面有浮垢, 而卿則不然矣。鍰曰, 小臣無所修養, 不知何以享年, 而但節嗜欲知愛身, 此則受之於先父矣, 此外無他修養之事矣。上曰, 予之所問, 豈秦皇漢武之事乎? 所達是矣。今之特召者, 意在爲世觀感矣。卿父子登科, 而如此沈滯, 銓曹不知, 卿等不求仕而然矣。所以不求仕者, 由於無宦慾也。嗜慾中, 無大於宦慾者, 今之偏黨傾軋, 皆出於宦慾也。卿旣無宦慾, 則豈有傷損之事。予非但尊高年, 欲爲世道觀感矣。鍰曰, 小臣老病, 且在鄕曲, 豈知朝廷之黨論乎? 臣雖微賤, 入我朝至臣身, 冠冕不絶, 亦豈無向國之誠? 至於黨論, 則臣不敢發諸口矣。上曰, 卿之在鄕者, 以不爲黨論矣, 此下敎若誤聽, 則必同於潔白翰林矣。宋時, 有眼欲穿之語矣, 史官知之乎? 德老曰, 宋太宗, 以爲呂蒙正, 望其復相, 想必眼穿云矣。上曰, 太宗此語, 言之於誰乎? 豈王素乎? 鍰曰, 似是王朝矣。德老曰, 王素乃王朝之子, 仕於仁宗朝, 必不及見太宗時矣。太宗與諸臣語, 有此言。劉昌言, 言呂蒙正, 位居端揆, 亦不寂寞, 必無此事。錢若水, 因此以爲人主之輕侮群下, 由於貪戀祿位, 未四十而致仕, 所謂急流勇退者也。上曰, 黨習非公心也, 釀成戊申之變者, 亦由此矣。頃者批答許遞, 而不得覺悟, 未卽召見, 今日見卿, 誠爲多幸矣。旣來闕中, 老人難於往來, 使之肅謝, 可也。益炡曰, 無時謝恩, 未知, 何如? 上曰, 旣來闕中, 肅謝何妨耶? 仍使瞻望靈壽閣, 可也。鍰退出。上曰, 使差備看護, 可也。上曰, 今日以昔年故事, 當爲春坊入侍, 而日暮勞倦, 未果矣。儒臣及李宗城, 次對時所達, 有從當下敎之敎, 必爲等待矣。其時當下敎, 而連有他語, 且値日晩, 未及爲之矣。大臣有所陳達, 旣爲下敎, 而復作生硬之論, 過矣。儒臣若如宗城所達, 則亦或可矣。李德重, 以趙重稷爲無隱, 趙榮國救解洪重一等, 俱過矣。李宗城所達, 是矣, 文字不稱停, 予非不知, 而爲世道下敎矣。聖人遠小人憂世道, 其言不得不嚴。李宗城, 非副提學, 而前後筵中, 斷斷不已, 主張言之, 誠極多事矣。近來筵體不嚴, 至以錫杓所言, 爲一腔熱血, 李宗城·趙榮國, 予不如此見之矣, 略此下敎矣。李德重, 旣已處分, 而趙榮國, 獨無誨責, 則有抑揚之弊。此後自政院, 各別申飭, 以嚴筵體, 可也。諸臣以次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