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己亥九月初八日午時, 上御誠正閣。召對入侍時, 參贊官洪國榮, 經筵官宋德相, 經筵官金亮行, 侍讀官嚴思晩, 侍讀官金翊休, 假注書徐鼎修, 記事官李信祜·鄭東浚, 以次進伏訖。思晩進讀近思錄, 自學本是修德, 止人不可及也。上又讀一遍訖, 思晩曰, 有德者必有言, 德者本也, 言者末也。有德然後有識見, 有識見然後可以言矣。退之因文悟道, 故有倒學之難, 蓋言不可不愼也。易系[易繫]曰, 君子居其室出其言, 善則千里之外應之, 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言出乎身加乎民, 人君之言語, 卽絲綸而本諸實德, 然後可以感化百姓。若不於實德上做去, 徒言辭而已, 則何以感化乎? 此等處正好留念矣。精密嚴恕四字, 爲進德之要。蓋不精則粗, 不密則疎, 政令事爲之間, 若思之又思, 俾得其精, 則自然無疎漏之患。嚴以濟恕, 然後剛柔得中, 若徒尙其嚴, 則易歸於猛, 徒尙其恕, 則易歸於流矣。伏願深體此章之旨焉。忠誠貫於金石者, 專一之謂也。金石甚堅頑, 而亦可以貫透, 則誠之所到, 無所不感, 卽伏聞傳敎下者, 以昨夜之雷異, 十行絲綸, 惻怛溫諄, 臣不勝欽仰之至。若於此時, 益加修省之工, 發號施令之際, 惟以誠之一字, 孜孜篤念, 則轉災爲祥之機, 亦在於此矣。深加聖念好矣。翊休曰, 上番以精密嚴恕之義敷陳, 而嚴恕二字, 尤爲較重, 爲政之有嚴有恕, 惟視道理之當否而已。周濂溪雖以一守宰, 凡厥爲政, 當嚴而嚴, 當恕而恕。務盡道理, 而以今朝家刑政言之, 伏見頃日傳敎下者, 刑曹徒流之律名稍重者, 特命司寇之長, 審理文案, 克盡當恕之道, 欽恤之德意。臣固欽仰, 而至於三司合辭中, 君讐國賊, 屢年爭執, 尙未蒙允, 天討不行, 輿憤益激, 豈不有欠於當嚴底道乎? 惟願嚴字上益加體念焉。德相曰, 臣則前後經筵, 旣已屢登, 而此儒臣初登筵席, 使之敷陳文義, 而自上亦爲下詢好矣。上曰, 卿亦先爲敷陳, 可也。德相曰, 人之見識出於學, 而韓愈則徒言而無實學, 故未免爲倒學。若無踐履而徒言語, 如木之無根, 水之無源矣, 胸中灑落, 可謂善形容周濂溪矣。明道先生爲學治人之工, 無不詳備於行狀一篇中, 於此可見其氣像矣。上曰, 爲臣當忠, 爲子當孝, 此是當然之理, 而窮極其所以然之理, 乃窮理之工也。如射者之有的, 行者之有止, 然後可免過不中之患矣。亮行曰, 聖敎誠然矣。德相曰, 辨而不間, 註以爲亦不絶之, 此甚可疑矣。上曰, 余於此句, 未及理會, 而蓋開物成務, 聖人之道也。凡於接物之際, 辨其是非, 使之自新, 而亦不至於斥絶之境, 則可見明道忠恕之意也。亮行曰, 聖敎誠至當, 而此等處活看好矣。上曰, 金儒賢亦陳文義, 可也。亮行曰, 涵養德性之工, 可見於論語矣。聖人氣像, 則可見於明道行狀, 此等文字, 不可一番看過而已, 必反覆體認好矣。上曰, 所陳好矣。上曰, 參贊官亦陳文義, 可也。國榮曰, 臣則別無可陳者矣。亮行曰, 孔·孟後諸賢, 無生知之姿, 擧皆變化成德, 而惟明道先生, 姿稟甚高, 德器天成, 繼旣絶之學於千載之後, 其功大矣。德相曰, 二程姿稟工夫, 各自不同, 明道姿稟, 尤似高矣。亮行曰, 恐不必層節於二程矣。明道則不幸早世, 故工夫猶未盡就, 伊川則享壽而盡其工夫, 故畢竟成就。若是高明, 而豈有層節於其間乎? 上曰, 明道若存, 則王安石亦有感化之道乎? 亮行曰, 其時程子若生存, 庶可化矣。亮行曰, 王安石才學甚高, 而但有固執, 畢竟與善類背馳, 而末流之弊, 至於亡國。此皆執拘所致, 而亦可見心術不正處矣。德相曰, 學術旣誤, 故有固執矣。國榮曰, 此皆呂惠卿之罪也。上曰, 安石之意, 蓋取惠卿之巽軟, 而姑先同事, 至於新法盡行之後, 將欲復用善類, 而惠卿不退, 子䨦先死, 故其計未成矣。程子曰吾黨激成之此言好矣, 司馬溫公一變新法, 太過矣。上曰, 司馬溫公, 力行則過而致知不足, 故不害爲重厚君子, 而不能無病處矣。新法豈可不好, 而五日之內, 若是其盡變乎? 亮行曰, 聖敎誠然, 先儒有此等議論矣。上謂亮行曰, 日氣過涼, 旅次調病, 能無添損之節乎? 亮行曰, 臣本有奇疾, 氣息常奄奄, 故蟄伏草野, 不敢爲出門之計, 伏蒙聖上不世之殊遇, 感激怵畏, 他不暇顧, 扶羿上來, 而賤病適又添苦, 至蒙醫藥之賜, 屢日調理, 今始登筵, 不勝惶悚矣。上曰, 驪上暫見, 而行事怱擾, 未得咨訪爲治爲學之方, 至今惋嘆于中矣。今幸從容登對, 庶副如渴之意, 實爲欣滿。亮行曰, 聖學高明, 何待臣等膚淺之言, 而傅說曰, 知之非艱, 行之惟艱, 張橫渠曰, 爲萬世開太平, 先正曰, 當以聖人爲法。伏望此等處留念焉。上曰, 所陳果好矣。德相曰, 去夜雷電, 實非尋常, 而伏見朝下備忘, 罪已求助, 辭旨懇懇。臣奉讀再三, 不勝感祝之忱矣。應天之道, 在於實不在於文, 而實心做去, 亦必自愼獨始焉。是臣區區之望也。上曰, 卿言切實矣。亮行曰, 臣跧伏野外, 或見絲綸之下布者, 未嘗不莊誦感嘆, 而區區愚見, 竊以爲, 命令之間, 或不無急遽, 此由涵養之工未篤而然矣。上曰, 所言誠是矣, 當體念矣。德相曰, 問議事, 下詢此儒臣好矣。亮行曰, 先正每以許衡黜享事眷眷, 而其時則朝報筵說, 或有流入彼中之慮, 故有志未就, 而今則與其時有異, 足可爲之矣。上曰, 我國一遵華制, 許衡配享, 已自皇明朝爲之, 則今遽黜享, 似不無如何故耳, 此非先正未及就之事也。且許衡不過登進士於宋朝, 而許身於胡元, 則謂之失身可也, 而斥之以失節過矣。若以其被髮左袵爲累, 則其時滔滔天下, 莫不皆〈然〉, 恐不必以此獨爲罪也。肅廟朝朴泰輔諸人, 亦以爲不急而未果矣。亮行曰, 非謂其失節也, 以其身事夷狄之君故也。上曰, 當商量矣。亮行曰, 祝辭事亦當釐正矣。孝廟朝, 金壽增以太學生, 上疏請改, 而其時時勢有掣礙, 故不得爲之矣。國榮曰, 孝廟時以此事生梗於彼中, 而至以其時收議, 皆爲入送矣。德相曰, 其時自點之黨, 引胡兵壓境, 故孝廟引咎自當, 得以無事矣。亮行曰, 婦人首飾, 臣則固未知何制爲可行矣。上曰, 禁髢髮, 乃所以祛侈風, 而若出華冠, 則飾以珠玉, 其費殆有過焉矣。亮行曰, 若得可以無弊之制而行之, 則好矣, 而不然則雖用髢䯻, 禁其太侈, 使不得過費, 則此雖下策而無妨矣。上曰, 此外亦有可達者乎? 亮行曰, 民生困瘁, 專由於侈風之漸盛, 而已成痼弊, 有難猝變。第自上躬先爲導率, 以大禹之菲衣惡食, 衛文之大布大帛爲心, 則庶有觀感丕變之效矣。頃於陵幸時, 適見掖隷服飾太侈, 無異倡優, 近屬如此, 則下民何責? 此等處留念焉。上曰, 卿言果切中時弊, 此後當着實禁之矣。亮行曰, 懲逆尙今未行, 誠可悶也。目今百千萬事之玩愒委靡, 皆由於朝廷之上, 典章不申故也。至於樂任事, 名出鞫招, 罪狀狼藉, 則不徒不正典刑, 又至全拔於明義錄中, 此亦處分之極爲過中處也。上曰, 卿言甚是, 而蓋爲慰悅慈心, 有此不得已之擧也。亮行曰, 聖意所在, 非不仰認, 而至拔明義錄則過矣。上曰, 此言是矣。亮行曰, 殿下圖治四載, 尙無顯效, 區區愚衷, 實莫曉其故也, 亂逆之變, 每年層生。大族多傷, 人心尙未鎭定, 此甚可悶。自上稍思鎭安之道, 使反側自安, 龍蛇爲赤子, 則豈不好哉? 其中干犯之不甚大段者, 間間疏辨則亦好矣。上曰, 卿言果好, 當留意矣。德相曰, 當處分者則卽爲處分, 當疏辨者則卽爲疏辨好矣。上曰, 日氣甚寒, 儒賢病餘似難久坐, 今姑先退, 好矣。亮行曰, 臣之病狀如此, 難望更登前席矣。上曰, 必爲更見, 予所深望也。上曰, 金儒賢病餘行步甚艱, 注書扶下層階, 可也。命退, 諸臣以次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