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靈縣監林濟遠疏曰, 伏以新陽載復, 慶禮當前, 頌祝之忱, 中外同情。臣於到官之初, 猥陳一疏, 竊附監門圖畫之意, 庸備廈氈推廣之資而已, 至於本縣事, 未暇煩陳者, 誠以邑弊民瘼, 有非卒乍間所可說得到底故也。臣之在官, 今八十有九日矣, 事之大小, 幾皆領略, 本縣民事, 比如曹鄶之賦役褊重, 以言乎軍政, 則虛名無數, 以言乎田政, 則虛結居多。此皆生民切骨之冤, 不可不一番仰聞者, 而最是糶糴之政, 大本一乖, 衆瘼咸萃, 其將無邑無民而後已。及此不言, 臣罪尤大, 臣請不避猥屑, 冒萬死而略陳之。噫, 天下事, 皆有分數, 以高靈之民, 徵高靈之還者, 此理之必無也。本縣壬子籍戶, 爲二千四百戶零, 而各穀元摠, 爲四萬八千餘石, 假使壬子之戶, 幸無流失, 計戶均分, 則一戶所受, 恰爲數十石, 況不受者多, 受之者亦不均, 種種弊端, 不待智者而可知也。本縣官房折受學位驛位, 衙祿公須位, 人吏復戶, 通計三百結, 皆謂之公結, 而不入於八夫元數, 一納公結, 不受結還者, 約可六七百戶, 此外又有各面書員賃卜五十結, 貿納官廳各種之謬規賃卜, 大禁也, 自有刑配之律而行之旣久, 官以爲常供, 吏以爲定例, 此路一開, 從中賃卜, 又不知爲幾倍。所謂賃卜者, 結價則預捧而用於用處, 結還則都受而以應其役, 官用一失其正, 吏弊無所不至, 貧賤吏屬若而輩, 受出三四百戶民結, 例受之還, 民之不受者益多, 吏之積逋者由此, 無論公結與賃卜, 不受皆饒戶也, 至若僧居士之苟充籍戶, 不受還穀者, 亦爲五六十戶。總以言之, 納公結則不受, 賣其卜則不受, 僧居士又不受, 受還實戶, 不過一千三四百內外而已, 以此之穀摠, 量此之還戶, 則每戶應分, 約可三十五六石, 此已萬不近理, 而一千三四百戶之中, 又有不均之弊, 少者或受五六石, 多者幾至八九十石, 民猶如此, 吏又可推。臣曾任慶州, 慶州最稱穀多, 而其時民戶, 爲一萬八千, 還摠僅滿十萬, 而米不過三千石, 皮穀居多。不必遠引慶州, 以鄰近星州言之, 元摠不及本縣者, 幾爲三千石, 當捧又不及於本縣者, 又爲數千石, 本縣民戶, 僅比星州三四面, 而穀摠之多於星之一州者, 豈或近理乎? 民至少也, 穀至多也, 名以還弊, 無所不備, 其亦理勢之必然者, 庚戌·辛亥之間, 因計戶均穀之朝令, 轉移相續, 一路撓撓, 臣亦知其時事, 而惟此高靈一縣, 獨未見有裒益之效, 有其名而無其實, 於此亦可驗也。穀多民少之中, 不均旣如此, 褊苦又如此, 曾於四五年前, 數千窮民, 咸集倉庭, 打破倉吏之封鎖, 燒盡分糶之文簿, 此列邑所無之大變怪, 而糶政之更無餘地, 到此極矣。雖然, 壬子以前, 都屬先天, 請略陳壬子戶徵之大槪, 可乎? 一自倉簿經劫, 分受無稽之後, 紛紜宂雜, 莫可收拾, 前縣監臣徐季修, 戶徵之擧, 亦出於萬不得已, 而其時道臣之許令創行者, 亦豈得已也? 不受一粒而或徵百包, 雖有多石而或徵十斛, 不聞其還之有無, 只論其力之饒乏, 此乃戶徵大略, 苟使還摠差少, 穡事稍登, 則隨力遍徵, 庶有收殺之道。而壬子亦大凶也, 夫以三萬二千石之穀, 排比於二千四百戶之災民, 頭會箕斂, 其勢末由, 不得不徵及於籍外傭丐無根着之流, 又不得不倍數分排於邑下官屬窮殘之輩, 時當無前之凶, 行此無前之法, 此實吏逋民逋之權輿也。吏逋邑多有之, 民逋今始初聞, 臣請言民逋之所自來, 次陳吏逋之所以然, 可乎? 夫所謂民逋者, 當其戶徵之時, 分錄過當, 勢力不逮, 有土者賣, 無穀者走, 某甲之還, 移之於某乙, 南社之糶, 徵之於北社, 乙不能當, 則竝與乙之還而又移於丙丁, 北不能納, 則竝與北之糶而又徵於東西。到今兩年之間, 族徵·洞徵之還, 全沒頭緖, 移錄還錄之訴, 不勝煩撓, 貧富俱困, 流亡相續, 顧安得不然乎? 今當抄戶之日, 繼有抄還之擧, 近百之穀, 多在於至窮無依之民, 溯其源而究其本, 則莫非壬子之餘波也。去者之還, 錄之於留者, 死者之還, 徵之於生者, 留未必勝於去, 生未必優於死, 而倉簿自在, 指徵無處, 互相來去, 莫可究竟。不特此也, 立本之弊, 嶺邑通患, 而本縣尤有甚焉。錢竇乍開, 窮民先犯, 家當三四身布, 則戶添八九石還, 又或有非農非賈, 不量力而無恒心者, 作名借戶, 自致多石之弊。又不特此也, 大凶之餘, 又經大癘, 逃散旣多, 死亡甚繁, 細考還案, 則流亡絶戶, 爲三百餘戶, 此等之類, 未必皆籍內而各有兩年未捧之還。最可切矜者, 壬子大水之後, 永災多未蒙頉, 逃避已久, 虛結自如, 自其洞里, 結役則以結還而當納, 還穀則無本主之可徵, 以洞中二字, 錄在還案者, 亦多有之。饒戶以替徵而移去, 貧民以積逋而逃散, 慮其徵及姻族也, 故本縣之人, 不相結婚, 憂其侵及結主也, 故他官之民, 不肯買土, 此一邑大小之所共憂嘆者, 而還穀之弊, 一至於此, 邑可存而民可保乎? 此乃民逋之大槪也。夫所謂吏逋者, 戶徵之初, 以其官屬之異於平民也, 其所分錄, 數十倍於平民, 人吏爲五六千石, 官奴爲數千石, 羅卒爲幾百石, 倉屬爲幾百石, 通計厥數, 幾以萬計, 時當大歉, 莫可徵出。設法之日, 已爲逋吏逋奴矣, 當年則多入於停退, 昨年則又無以了殺, 隱伏於刀筆之中, 粧撰於文簿之間, 官自以爲已捧者, 其實卽未捧也。又況兩年之間, 右所書員賃卜之還, 歲添數千石, 此外致逋之端, 多因邑謬, 逋上加逋, 瑣瑣之事, 不敢煩陳, 而力役甚繁, 策應無路, 畢竟都歸於官屬之逋, 而數年以來, 移轉之請得者, 又爲五千五百石, 移轉皆錢也, 錢入吏手, 豈有盡歸民分之理乎? 名以官屬, 則無人不負, 無人不逋, 誅之則不可勝誅者, 正謂此也。夫倉舍, 自有封標穀簿, 又有數爻, 吏奴輩之作爲外府, 任自出入, 宜無是理, 苟究其本, 則戶徵之加倍是已, 邑謬之鄙瑣是已, 移貿之數, 多是已兩年隱現之逋, 近始査得, 査之有方, 徵之無術, 所捧無多, 其力漸渴, 此乃吏逋之大槪也。糶糴之法, 創自國初, 法久而弊生, 事理固然, 而本邑之有糶糴, 當以壬子爲始, 安有三年之間, 吏逋如此, 民逋如彼乎? 蔽以一言曰, 穀多民少之弊也。壬子之戶徵, 穀多故也, 昨年之未捧, 穀多故也, 民逋穀多也, 吏逋穀多也, 族里之徵, 亦穀多也, 流亡之弊, 亦穀多也, 百弊千瘼, 皆從穀多中出來, 見今吏·奴·羅卒·廳屬, 倉卒之逋, 爲萬餘石, 族里之互相推諉, 不卞下落者, 爲幾千石, 流亡絶戶之無處可徵者, 亦爲數千石, 其餘則皆在於貧殘還民千餘戶之中。假使本邑之還, 不入於官屬, 盡分於窮民, 其爲難捧, 民與吏等也, 而吏屬則猶有身家, 窮民則走爲上策。以此言之, 民逋尤難於吏逋矣, 抄戶停退, 卽朝家曠絶之惠, 而貧民之多近百包者, 雖停得一半, 其所當捧, 較多於他官之十戶, 本邑還政, 此可知也。臣計以穀摠, 量其民力, 則減得三萬餘石, 綽有餘地, 而以此民徵此穀, 則雖歲連登熟, 吏皆良能, 斷無數三年間準徵之理, 於是乎作反一路, 遂爲彌縫之竗方, 急於磨勘, 無以充當, 則吏以紙上空言, 欺其官, 官以紙上空言, 欺其營, 亦豈得已也。凡本縣之吏若民, 以其穀多也, 故眼大而手闊, 滿百之穀, 看作鄰民數包, 犯之無難, 徵之末由, 穀多之弊, 有如是矣。壬子之入於停退者, 昨年盡起, 昨年之無以了當者, 今年竝起, 恰近四萬之秋捧, 欲徵於千餘戶荒歲殿屎之窮民, 如非聚沙成米, 搏土爲租, 則實無可捧之理, 至於族里之分徵, 雖是此邑之前例, 而當此大歉, 自已當納之還, 猶無以盡徵於分數之外, 族與里, 何暇論乎? 開倉以後, 積逋漸露, 民皆荷擔而立, 吏皆納履而待, 不用弦韋之政, 專事椎剝之法, 則其必鳥獸散而後已, 一失其民, 則從前絶戶之外, 又不知爲幾絶戶, 不得不量其事力, 參以寬猛, 要以感其心而盡其力爲限, 庶不至於更致流散而已。臣雖萬萬無似, 出自宰班, 粗知法意, 作反謬例, 決不可沿襲, 畢竟未捧之罪, 固所甘心, 而所可隱憂長慮者, 卽本邑之民事也, 卽本邑之糴政也, 邑雖蕞而, 猶係職方, 民雖少而, 亦屬版籍, 況此幾萬石會付各穀, 莫非朝家之經用, 則實戶日減, 虛簿歲增, 不出數年, 的知其邑虛民空。初無糴糶之可論, 而因仍掩覆, 不思所以上聞朝廷者, 此豈職分之所敢忍乎? 凡天下之事, 說弊則易, 救弊則難, 臣於此事, 日夕焦燥, 寢食俱忘, 疲神竭力, 思所以收殺之道, 熟料爛思, 所以釐革之方, 而弊到萬分地頭, 無可着手, 無可容喙, 其所矯救, 決非三四年間所可容易議到者。雖以吏奴逋言之, 臣方頓削官供, 竝革謬例, 凡係防逋之術, 靡不用其極, 而已出之逋, 亦已無及, 至於民逋, 則一付之於無可奈何而已。目下救弊之方, 但當謹分留之法, 開移送之路, 變結還而爲統還, 以爲漸次減摠之地, 而似此平緩之規, 無補切急之弊, 矧當浮於壬子之歉歲, 舊儲幾傾, 新捧至些, 嗣歲活民之資, 亦患不足, 旣無以遍及不受矣, 又無以移送他邑矣, 亦不得不傾其留而救其飢矣, 敝簟不得障洪流, 結繩無以治亂緖, 臣誠左右思量, 莫之所以爲計也。道內還弊之釐革者, 必稱咸陽·比安, 而比安稍遠, 臣未得其詳, 至於咸陽事, 屢對邑倅, 細叩本末, 一番大變通之後, 穀品之最精實, 分授之有定法, 當最八路, 鄰邑物情, 皆願爲咸陽之民, 臣實艶嘆。雖然本邑還弊, 塵土糠粃之如咸陽者, 亦無以充其數, 咸陽之火亦將無所施矣, 惟有居昌限年之法, 最宜旁照, 而亦非自下敢請者。臣以本邑糴弊, 往復於道臣者, 亦屢矣, 冒沒陳白, 寔出於勢不獲已, 方當催科之日, 實非陳弊之時, 而一經磨勘, 從前百事, 皆爲臣罪, 及此不一言, 則身在罪中, 將無可言之會, 寧被瀆屑之誅, 不敢重犯欺諱之罪者, 此也。仍伏念臣, 冒叨縣寄, 無一善狀, 災邑窮民, 所以日夜期望, 不至流散者, 以臣班資之稍別於凡吏也, 而臣才短力弱, 事與心違, 些少精神, 耗竭於糴弊, 凡係荒政, 未遑料理, 其所措置, 反不如乎凡吏, 上孤分憂之聖念, 下負圖報之微忱, 唐突一疏, 又添死罪。伏乞聖明, 下臣此疏於有司, 亟講矯弊之方, 勘臣失職之罪, 以勵列郡, 千萬幸甚云云。答曰, 省疏具悉。邑弊之備陳者, 許令廟堂, 看詳粘啓, 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