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癸亥二月初一日申時, 上御熙政堂。 召對入侍時, 參贊官金宗善, 侍讀官洪奭周, 檢討官宋冕載, 待敎李敎信, 假注書柳訸, 別兼春秋金蓍根·徐有恂, 以次進伏訖。 上命開卷讀之。 奭周讀自朱鮪, 止覇陵。 上曰, 下番讀之。 冕載讀自隗囂, 止都尉。 上曰, 參贊官讀之。 宗善讀自融到, 止漢帝。 上曰, 閣臣讀之。 敎信讀自將軍馮愔, 止問虛實。 上曰, 注書讀之。 賤臣讀自二年, 止流通。 上曰, 上番讀之。 蓍根讀自悉封, 止孝廉。 上曰, 下番讀之。 有恂讀自立宗廟, 止益州之地。 上曰, 文義爲之。 奭周曰, 光武之中興也, 盛德美政, 不可一二計, 而因其施措之際, 究其心地之本, 則一言以蔽之曰, 至公無私而已。 祭遵以軍市令, 格殺舍中兒, 杜詩以侍御史, 格殺將軍蕭廣, 舍中兒, 親近也, 將軍, 貴也。 軍市令·侍御史, 疎且賤也。 能以疎賤, 行法於貴近, 而不惟不加之罪而已。 於遵則賞之以刺奸, 於詩則褒之以棨戟, 可不謂至公無私乎? 大抵後世紀綱之不振也, 賞罰之不公也, 鮮不由於顔私之拘礙, 近習也宦戚也佞倖也, 皆莫非亂政之端, 而疎遠之臣, 孰有能容手於其間, 而以法裁之者哉? 此實光武之不可及處, 而其許陰識之辭增封一事, 尤爲可法, 後世人主之能裁抑外戚者, 不施無功之賞, 亦云難矣。 況如陰識之有功當封, 而亦許其辭避哉? 以此之故, 光武之時, 外戚之臣, 莫不全保令名, 此政可法而可戒者也。 上曰, 其言甚好矣。 下番陳之。 冕載曰, 政亦寬和上下相親此八箇字, 最可玩味處矣。 書曰, 御衆以寬, 臨下以簡, 在上者雖以寬和接下, 而在下者則自然有戰兢怵惕之心。 是以上下情志, 易致阻隔矣。 蓋以朝廷之體, 以嚴敬爲重, 而亦必寬和以濟之, 然後風雲一堂, 可見都兪吁咈之盛矣。 漢高祖除秦苛暴, 約法三章, 以順民心, 遂成帝業者, 亦以是焉, 伏願留念焉。 上曰, 參贊官陳之。 宗善曰, 上番所陳陰識事, 誠切實矣。 前漢之世, 外戚執國命, 國受其害, 身亦誅滅, 覆轍昭昭矣。 光武建國中興, 陰識首以戚屬, 辭軍功增封, 而光武成其美, 君臣上下, 可謂胥得矣。 以此之故, 其後數三戚里, 皆恂恂退讓, 贊成建武以來中興之治, 國享其利, 家亦全保。 先正臣李滉所謂戚里有賢, 國家之福, 政指此等處也。 今臣亦待罪戚里, 當以此親戚受賞, 國人計功之說, 斂約勉勵, 自上亦以光武之事鑑法, 則不但爲臣等克保令名之方, 亦關於目下治道之汙隆矣。 上曰, 閣臣陳之。 敎信曰, 馬援窮當益堅, 老當益壯之說, 不過以功名之志自勵, 而若窮當益堅, 如顔子之處陋巷, 老當益壯, 如衛武之九十作懿戒, 是眞箇君子之立志也。 然臣竊以爲, 凡人之情, 每爲撓奪於窮達榮衰之際, 故雖或有有爲之志, 及到窮老之時, 便成濩落, 而至若帝王之尊, 已有安富尊榮之樂, 更無常情所願欲之事, 豈有撓奪濩落之嘆哉? 惟其所願, 宜在於治躋太平, 爲聖爲賢而已。 果能立志以聖人自期, 則立志之日, 便是爲聖之時, 此政一日克己復禮, 天下歸仁之謂也, 如是推看, 好矣。 上曰, 光武不顧父兄之讐, 而以朱鮪爲平狄將軍, 其事, 何如? 奭周曰, 此事非王道而乃覇道也。 朱鮪時據洛陽, 光武必欲致之而後已。 故至以河水在此爲警, 旣誓矣則又不可以失信, 故竟至於拜將封侯, 此眞雜覇之術, 而與春秋時寺人披齊管仲之事, 有異矣。 且縯本無罪, 而朱鮪乃殺之, 雖爲更始之地而論之, 鮪未足爲忠矣。 宗善曰, 禮曰, 兄弟之讐, 不反兵而鬪, 若光武之事, 異於是矣。 且朱鮪在洛陽, 侵暴爲事, 民皆苦之, 光武若據義討之, 有何難克, 而必棄讐誘致之哉? 蓋由光武疲於兵間, 不欲張大之致也, 而其失則不爲小矣。 上曰, 馬援何不歸光武而歸隗囂也? 奭周曰, 馬援在關西, 光武在南陽, 相距甚遠, 聲息必阻, 而隗囂則在西州, 以好士名著, 故乃歸之矣。 上曰, 光武何以知黃防必誘馮愔降也? 奭周曰, 光武知馮愔信人甚輕, 故能料其見誘於黃防也。 上曰, 光武中興, 鄧禹之功, 居多矣。 奭周曰, 鄧禹戰勝攻取之, 才不足而德識頗多, 可在諸將之上矣。 上命掩卷, 又命退, 諸臣以次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