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癸亥八月初一日辰時, 上御熙政堂。 進講入侍時, 領事徐龍輔, 參贊官金達淳, 直提學金近淳, 檢討官沈鎜, 記事官朴宗琦, 別兼春秋趙雲翊·徐有恂, 以次進伏訖。 龍輔曰, 日氣過涼, 聖體, 若何? 上曰, 一樣矣。龍輔曰, 大王大妃殿氣候, 何如? 上曰, 一樣矣。 龍輔曰, 王大妃殿氣候, 何如? 上曰, 一樣矣。 龍輔曰, 惠慶宮氣候, 何如? 上曰, 一樣矣。 龍輔曰, 嘉順宮氣候, 何如? 上曰, 一樣矣。 上開卷, 讀前受音一遍訖。 龍輔讀, 自我送舅氏, 止權輿二章。 上讀新受音一遍, 龍輔解釋章句以奏, 上繼讀五遍訖。 龍輔曰, 今日所講自止二章, 皆有不承權輿之歎, 上章則自修之道, 不承其權輿也, 下章則待人之道, 不承其權輿也。 康公之於其舅, 送至渭陽, 悠悠我思, 則是固良心也, 而繼又有令狐之役, 則是怨欲之私, 卒不能勝其良心也。今以權輿章言之, 則所謂賢者未知何如, 而初則待以夏屋四簋, 末乃食猶不飽, 待賢之禮, 可謂太無始終也。蓋天下萬事, 莫不有始終, 而但有始者未必有終, 凡人無不有良心, 而在於一日之內, 則夜朝之氣, 淸明瀅徹, 而及其接物之後, 情熾慾肆, 遂失其初。 且以讀書之工言之, 則開卷之初, 固有專精會神之意, 而及其爛熟之後, 便有厭倦之意, 以至於一秩之內, 在初卷則不無好讀之心, 而及其屢篇汗漫之後, 徒爲應文之具焉。統論一身之終始, 亦如是矣。在孩提時, 不失赤子之心, 而畢竟無克己工夫, 則道心卒不勝人心焉。然則大而身心學問, 小而動靜云爲, 無不皆然, 推之以仕宦輩論之, 守令方伯初到之時, 政令施措, 若將有可觀, 而若至屢年, 則易有懈怠之弊, 天下萬事, 能保始終者蓋難矣。故歷觀古史, 則帝王初元之治, 無不勵精圖治, 而鮮有厥終, 漢武帝元年, 首下求賢之詔, 而畢竟所爲狂悖, 幾爲亡秦之續, 唐玄宗開元之治, 至今爲稱, 而終致天寶之亂, 觀其所爲, 判若二人, 斯皆不承權輿之類也。觀此等章, 如是推觀, 則庶有益於窮格之工矣。 上曰, 此固秦君之失, 而賢者以飮食之不飽, 作此詩, 恐非賢人也。 龍輔曰, 楚之穆生, 以醴酒之不設, 謝病決去, 賢者非爲餔歠之微, 而以其禮貌之衰也。 上曰, 此賢者亦如馮驩之流歟? 龍輔曰, 事則略同, 而馮驩, 戰國時士也, 無足道矣。秦君待此賢者, 初加賓禮之盛, 末乃如此賢者, 安得不見幾而作乎? 若使秦君, 待此賢者, 終始如一, 則天下之仕者, 于于焉必將願立於朝矣。 上曰, 閣臣陳之。 近淳曰, 不承權輿之詩, 所當深戒者也。大學曰, 物有本末, 事有終始, 詩曰, 靡不有初, 鮮克有終, 古昔賢聖之訓, 莫不歸重於終與末也。論人之道, 當觀晩節, 而若漢武者, 雖無終始之可論, 畢竟輪臺之詔, 能免亡秦之轍, 亦可謂善補其終也。秦之賢者, 每食不飽之歎, 雖似鄙瑣, 而穆公之去, 非爲醴酒也, 爲禮意也。忽於小則大處可知故也。 孔子以燔肉之不至, 遂行, 孔子之意, 豈爲燔肉哉? 欲以微罪去也。凡事自小至大, 自微至著, 詩云民之失德, 乾餱以愆, 以此觀之, 豈可以小事, 或可放忽哉? 然則權輿章, 非但爲始終二字之戒, 其在事無大小之義, 亦有推看者, 劉先主曰, 勿以善小而不爲, 勿以惡小而爲之, 凡人之情, 易忽於小, 而此等處儘合監戒矣。 上曰, 玉堂陳之。 鎜曰, 小臣非但學識之鹵莽, 領事, 閣臣已陳, 無容更達矣。 上曰, 我送舅氏, 悠悠我思, 不其泛然乎? 龍輔曰, 諷而詠之, 則自有言外之旨, 可謂辭簡而意切矣。俄者以權輿之旨敷奏, 而大抵有始有終之道, 不外於誠字工夫矣。前後講筵, 以誠字仰勉者, 不啻縷縷, 而天下萬事, 非一誠字則無物矣。 蓋誠之本一也, 而誠之道有二, 曰自誠明也, 曰自明誠也。自誠明者, 生知之性也, 堯·舜·文王是也。 自明誠者, 格致之工也, 人人皆可爲之。伏願講讀之際, 盡其窮格之工, 雖一章一句之內, 留神於權輿始終之義則好矣。近日講官, 雖自臣等, 固不及於古人, 而亦必有一得之見, 若於問難之際, 聞一善言, 則深留聖意, 細繹其所以然之義, 而一出於誠意, 則大有益於緝熙之工矣。夫苟善其初, 猶有不承之歎, 不善其始, 則安望保其終哉? 書曰, 愼始圖終, 今夫愼始工夫, 尤不可少忽也。 上掩卷, 命退。 諸臣以次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