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癸亥八月初三日酉時, 上御誠正閣。 召對入侍時, 參贊官尹光顔, 侍讀官任厚常, 檢討官申溆, 待敎李敎信, 記事官朴宗琦, 別兼春秋金蓍根·趙雲翊, 以次進伏訖。 上命光顔書傳敎曰, 刑戶換房。 仍開卷, 命讀之。 厚常讀, 自下司隷, 止求請。 上曰, 下番讀之。 溆讀, 自於是, 止陵北。 上曰, 參贊官讀之。 光顔讀, 自遣敦煌太守, 止失望。 上曰, 閣臣讀之。 敎信讀, 自河南, 止漁陽, 上曰, 文義陳之。 厚常曰, 三公劾奏虞詡, 至於下獄, 其時三公, 未知何人而極爲慨然矣。 夫國之興替, 係於用人, 而詡到官數日, 論劾貴近, 權奸側目, 則其風稜直節, 有足可尙矣。 在三公之職者, 固當奬用, 而反加構誣, 畢竟營救之言, 出於孫程之口。 所謂國之三公如此, 尙何望哉? 上曰, 孫程以宦侍, 能救虞翊, 何也? 厚常曰, 孫程, 宦侍中翹楚也。 目見姦臣構捏, 朝廷傾危, 而營救之事, 特出於一段忠憤耳。 然忠直之士, 爲程所救, 則漢祚之衰替可知矣。 且遣孫程等十九侯就國, 而朱倀諫之, 程雖有迎立之功, 而旣侈爵封, 則送而之國, 亦何傷耶? 語未畢, 上曰, 朱倀何故救之, 周擧使倀爲言, 則其失在周擧歟? 厚常曰, 朱倀之言, 特出報功之意, 而亦非爲程之事也。 當是時也, 朝廷促期發行, 易有中路夭折之患, 故念其功而惜之也。 然而以大體論之, 則擧之勸倀之諫, 非矣。 程等功則功矣, 而朝廷之爵祿, 不可以或濫矣。 中常侍封侯, 自鄭衆始, 壞了漢家法制, 則一之爲甚, 況其再乎? 且順帝非以三公之援立, 如周勃之於文帝, 霍光之於昭帝, 而只出於宦寺輩私自定策, 本旣不正矣。 程等今雖獲罪, 而畢竟權柄, 安得不歸於此輩哉? 光顔曰, 周擧之言, 非營救程等也。 若中路夭折, 則易有殺功臣之譏, 亦有關於國家之刑政矣。 在此時也, 程等爲朝廷驅逐, 則亦何有權柄之可論乎? 上曰, 下番陳之。 溆曰, 朱倀之言曰, 詔指方怒, 言必獲譴。 此言甚非矣。 爲人臣者, 當其可諫之會, 豈慮獲譴而不言乎? 若徒畏人君之威而含默爲事, 則是只顧其身而不念國事也, 此豈生死直前, 國耳公耳之義哉? 且人君恃雷霆之威, 或有群下之言, 不槪於心, 而過加催折, 則在下者畏懼囁嚅, 孰肯盡言哉? 故人君來諫之道, 自當優容假借, 導之使言, 然後忠言讜論, 可以畢陳於前矣。 孫程事則上番已有所陳奏, 而鄭衆之封侯也, 先儒論之曰, 宦官之竊弄權柄, 自衆始。 至於程, 則固是宦侍中稍優者, 而援立之功亦大矣。 然而及其上殿爭功, 則臣分都虧, 其人可知矣。 免官就國, 不害爲遠侫之道, 則周擧之言, 未知其穩當矣。 上曰, 參贊官陳之。 光顔曰, 虞詡之白璧, 不可爲容, 容多後福之言, 此自古及今之通患也。 今若直節之士, 盡言不諱, 是是非非, 出於己見, 則好之者小[少], 惡之者多, 畢竟害及於身。 若一反是道, 而和光同塵, 取媚於世, 則必利於己。 夫人情大同, 孰不欲趨利而避害哉? 故朱倀所以有詔指方怒, 言必獲譴之語也。 人主有雷霆之威, 挾萬斤之勢, 雖和顔以受之, 虛己以聽之, 在下者猶不能盡言, 況臨之以威, 惡聞其過哉? 古人以諫君, 比之逆鱗, 犯人主之怒則必死, 亦如批龍鱗而必死耳。 夫如是, 故能不顧一身之生死, 直言君德之闕失者, 蓋千百人中一二人耳。 然則人主欲求盡節直言之士, 而其可得乎? 近來此弊尤甚, 雖微細之事, 少有犯於時諱, 違於上意, 則父告其子, 兄戒其弟, 愼勿出口, 媕娜成風, 讜言不聞者, 莫今日若也。 在上者瞭然知其如此, 有言遜于予志, 必求諸非道, 有言不遜于予志, 必求諸道, 不顧其言之順逆, 而只究道理之當否。 有人能犯時諱, 拂君志, 則曰, 是愛我也, 是爲國也云爾, 則直節之士, 可以得用矣。 凡觀史之際, 如是推移, 則庶爲切己之工矣。 上曰, 所陳, 好矣。 仍敎曰, 閣臣陳之。 敎信曰, 處士樊英, 雖無奇謀深策, 特安於不求知者, 亦不害爲淸高自修之士, 而至於待以師傅, 則亦過矣。 然雖下於樊英者, 待賢之禮, 出於誠心, 則此亦先從隗始之意, 賢者亦必于于而至矣。 獨奈順帝之求賢, 不過加之以虛禮, 徇世俗之耳目而已, 則不但樊英之進退無所據, 而爲世譏議也。 順帝之初無誠心, 於是益著隱逸之士, 孰肯出而膺命哉? 所以人主之求賢, 只在盡吾之誠心, 風雲龍虎, 自有感應之理矣。 上曰, 張楷之責望樊英, 似是矣, 而司馬光又非之, 何也? 光顔曰, 過受恩禮, 濫叨爵祿, 非英之過也。 張楷之論, 未必爲是矣。 上曰, 黃瓊·樊英孰勝? 光顔曰, 以事蹟觀之, 則瓊有需世之才, 而英則無所猷爲矣。 上曰, 黃瓊有益於國耶? 光顔曰, 當漢之末, 爲士流標準, 有足以扶持頹俗, 則不可謂無益於世矣。 至若樊英, 則亦有操守之士也。 程子易傳曰, 度德量力, 安於不求。 樊英近之, 而人主之褒優安養, 以成其志, 亦可矣。 上曰, 司馬光竝稱算士·少正卯, 而太公之誅華士, 不其過乎? 光顔曰, 此出於諸子之說, 事之眞僞, 不可的信, 而雖或有之, 必是釣名之人。 此孔子所謂似是而非者也, 烏得免聖人之誅哉? 上曰, 許敬, 何如人也? 厚常曰, 敬之事業, 雖無見處, 而就此論之, 則處鄧·閻之時, 獨守不屈, 則是鐵中錚錚者也。 上曰, 李固賢士歟? 光顔曰, 當世與杜喬齊名, 其賢可知矣。 厚常曰, 晉代淸虛尙名之俗, 已兆於此矣。 溯以三代以上論之, 則雖有堯之巢許, 湯之辨務, 而大凡士之幼學者, 將以壯行也, 隱居不仕, 何足爲高乎? 世級寢降, 人心虛僞, 畢竟晉代淸談之禍, 皆出於好名, 可勝歎哉? 光顔曰, 士有好名, 故亦有所不爲, 此不可一槪論也。 上曰, 黃瓊·楊厚, 同時就徵, 而楊厚則無事蹟, 果何如也? 上曰, 與瓊同就, 則可知其賢, 而以所言觀之, 則近於圖讖, 學問則似非純正者矣。 仍命退, 諸臣以次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