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癸亥十一月初一日申時, 上御熙政堂。 召對入侍時, 參贊官韓致應, 侍讀官李晦祥, 檢討官金邁淳, 待敎李敎信, 假注書朴宗薰, 別兼春秋趙雲翊·徐有恂, 以次進伏訖。 上開卷, 命讀。 晦祥讀, 自昭烈皇帝, 止爲司徒。 上曰, 下番, 讀之。 邁淳讀, 自司馬公, 止以下。 上曰, 參贊官, 讀之。 致應讀, 自五月, 止東下。 上曰, 閣臣, 讀之。 敎信讀, 自車騎將軍, 止陵雲臺。 上曰, 注書, 讀之。 賤臣讀, 自八月, 止相亂也。 上曰, 上番, 讀之。 雲翊讀, 自今信, 止君矣。 上曰, 下番, 讀之。 有恂讀, 自孫權, 止穀貴故也。 上曰, 文義, 陳之。 晦祥曰, 昭烈, 乃高祖·光武以後, 第一英傑之主, 然其不討丕而先討權, 有非漢賊不俱生之義, 丕乃國賊, 權卽私讐, 而處事一錯, 先後倒置, 竟至僨誤, 可勝惜哉? 在得蜀之前, 旣未下手, 則及得荆州之後, 宜先擧義討丕, 而乃不忍一時之怒, 違衆興師, 以犯兵忌, 趙雲之諫, 諸葛瑾之牋, 皆不聽納, 其畢竟喪師宜矣。 上曰, 諸葛瑾, 是諸葛亮之兄, 而亮在蜀, 瑾事吳耶? 晦祥曰, 然矣。 上曰, 兄弟三人, 宜事一人, 而胡爲分處三國耶? 致應曰, 蓋自初各事一人, 故曰, 蜀得龍, 吳得虎, 魏得狗矣。 晦祥曰, 以先主之雄略, 不忍忿怒, 以至誤事, 然則臨事忘怒, 是爲最難, 政合留神處也。 上曰, 下番, 陳之。 邁淳曰, 溫公此說, 甚是失當, 正閏之論, 雖不勝其棼亂, 而至於蜀漢, 則義理甚明, 毫無可疑。 溫公, 乃亦惑於陳壽輩迂回之說而有此論矣。 上曰, 其云與南唐, 稱吳王恪後無異者, 誠非矣。 邁淳曰, 然矣。 昭烈己自微時, 人皆知其爲帝室之胄, 夫豈李知誥妄自倡說之比哉? 溫公此語, 大是失着矣。 朱子嘗以爲蜀爲正統無疑, 通鑑書蜀丞相諸葛亮入寇云者, 乃是冠·屨倒置, 於此便欲起意成書, 綱目本意, 亶在於此, 此乃一書之大頭腦也。 上曰, 參贊官, 陳之。 致應曰, 臣則別無可陳之說矣。 上曰, 閣臣, 陳之。 敎信曰, 臣亦無可陳文義矣。 上曰, 陵雲臺, 非後世可傳之事, 而特書於綱, 何也? 亦有貶意耶? 敎信曰, 此是崇飾宮室之謂也。 凡有係當時之得失, 關後世之勸懲者, 雖僭國之事, 亦皆備見於書法, 而貶意自可見矣。 如封孔子後, 則嘉其尊聖之意也, 祀建始殿, 則譏其失禮之辭也。 上曰, 祀太祖於建始殿, 亦是貶意耶, 何以知其然也? 敎信曰, 上文旣書如洛陽營宮室, 而踰年之後, 書祀建始殿, 則貶意自著, 君子將營宮室, 先廟而後寢, 禮之常也, 況建邦設都, 豈有先營宮室而不立宗廟者乎? 建始殿之祀以家人禮者, 已非廟饗之正禮, 而其創建, 又在營宮室之後, 則尤見其譏貶之意也。 邁淳曰, 史家筆法, 唯公與實, 只記大事, 而事之是非, 自在其中, 非必事事寓意也。 晦祥曰, 雖然如此處, 以貶意看之好矣。 上曰, 張飛此時之死, 甚可惜也。 晦祥曰, 聖敎至當矣。 邁淳曰, 關·張不可以一箇勇將論, 其忠烈義勇, 實有關於漢室興替, 功未成而身先亡, 實爲千古之恨也。 敎信曰, 昭烈之征吳, 其時事勢, 抑有不得不然者, 蓋關·張之托契, 有同骨肉, 不可但以失一邊守之良將言之, 則荆州失守之後, 不但急於報仇而已。 此時恢復之計, 只在荆·益之兩路進兵, 而旣失荆州, 興亡之勢, 便決於此, 此所以捨魏而先爲征吳之擧也。 況孫權, 背義附賊, 自陷於黨與先誅之科乎? 然權之求和也, 因而許之, 責以大義, 復講合力興復之計, 可也。 黃權之獻策也, 措置得宜, 則亦不至於敗績, 而旣犯兵家所謂憤兵之忌, 至有連營七百里之擧, 雖以諸葛亮之知遇, 未聞有諫止, 此誠千古疑恨處也。 上曰, 孫權自初起時, 無爲漢之志矣。 晦祥曰, 然矣。 且當是時, 又豈可降魏乎? 乃是漢賊也。 上曰, 諸葛亮不但不諫伐吳, 前此亦多可諫, 而不諫矣。 且費詩之左遷, 亦不諫止, 雖以昭烈之雄略, 此事則乃失當矣。 晦祥曰, 然矣。 此時討賊爲急, 徐待殲賊報讐之後, 乃正位號, 亦不晩矣。 上曰, 雖卽皇帝位, 若不左遷費詩則可矣。 敎信曰, 昭烈之正位, 名正言順, 本無可疑, 故費詩之言, 先儒謂之不達時變矣。 況漢統旣絶之後, 承祧之托, 不容少緩, 其勢間不容髮, 而費詩此言, 若不貶抑, 則渙散之人心, 何以鎭定, 向背之天命, 何以明示乎? 此則似是昭烈見得大義, 不顧少嫌處矣, 若使左遷之擧, 出於私意, 則諸葛亮, 豈不匡救乎? 上曰, 左遷之擧, 雖或謂出於鎭定人心之計, 而若其不悅云者, 可見昭烈之喜怒失當也。 晦祥曰, 昭烈之雄, 諸葛之賢, 後世每加責備苛評, 而度其事勢, 無足深非。 且諫諍之道, 有非人人可辦, 故諸葛亮云, 孝直若在, 必能制主上東行矣。 夫孝直之所能諫, 諸葛不能, 則諫諍之難, 此亦可見矣。 上曰, 楊彪自言爲漢三公, 無尺寸之益, 而竟受光祿之職, 亦非矣。 晦祥曰, 以漢朝舊臣, 偸生苟容, 此亦荀彧之類也。 上曰, 與荀彧不同矣。 邁淳曰, 辭太尉而受光祿, 不能全節, 雖與荀彧輩差殊, 而未免爲半上落下之人也。 晦祥曰, 豈不知曺氏之爲漢賊, 而受其優禮, 有若不知其非者, 蓋無足觀矣。 上掩卷, 命退。 諸臣以次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