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癸亥十二月初一日申時, 上御熙政堂。 召對入侍時, 侍讀官沈鎜, 檢討官李好敏, 待敎李敎信, 假注書徐淇修, 別兼春秋洪秉喆·徐有恂, 以次進伏訖。 上命判付公事訖, 開卷命讀之。 鎜讀自十二年, 止其計矣。 上曰, 下番讀之。 好敏讀自散騎常侍, 止千餘人還。 上曰, 參贊官讀之。 錫中讀自八月, 止盡用己才。 上曰, 閣臣讀之。 敎信讀自儀爲人, 止天下之事耶。 上曰, 注書讀之。 賤臣讀自且魏延, 止亞匹。 上曰, 上番讀之。 秉喆讀自初長水, 止衆望漸服。 上曰, 下番讀之。 有恂讀自遣中郞將, 止武陵蠻。 上曰, 文義陳之。 鎜曰, 國家之所以做治, 以其有刑賞勸懲之柄也, 執其柄者, 若以一毫私好惡, 參錯於其間, 而謂可以服人心, 謂可以無害於治道, 則其可乎哉? 夫武侯鞠躬王室, 凡於彌綸規畫之方, 靡不用極, 而其要不出於善用賞罰之柄也, 此張裔所以斷平生而稱道之者, 至矣盡矣。 論者以爲, 武侯治蜀尙嚴, 雜用申韓, 臣則以爲, 此有公私之別, 以至誠至公之心, 默陟各當於功過, 則惟恐治法之不嚴矣。 上曰, 下番陳之。 好敏曰, 上番之言甚好, 而其中公之一字, 卽亮之平生所收用處, 其賞其罰, 無非公字, 以李平廖立之事觀之, 皆服其平日之公心而然也。 舜誅四凶, 而天下咸服, 韓藏弊袴, 而左右不敢以爲愛者, 亦服其一毫無私, 而純然一出於公也。 亮之於賞罰, 亦若是矣, 治蜀尙嚴, 或謂近於申韓, 而此則以其粗跡而然也。 朱子曰, 孟子以後, 只有張子房·諸葛孔明二人, 以此觀之, 其時若有眞儒之薰陶, 則姿品之純美, 未必不及於孟子矣。 其心本自正大, 治法亦自公平, 至於治蜀之尙嚴, 想因劉璋之闇弱而然, 非學申韓之道也, 雖以用琬之道言之, 不用魏延間道之計, 直向關中, 實有井井堂堂之意矣。 上曰, 陳壽之以諸葛亮, 比之於管·蕭之亞匹者, 似輕矣。 鎜曰, 亮自比管·樂, 故以此稱之, 而此是諸葛撝謙之辭, 則不可以此, 論以亞匹矣。 上曰, 參贊官陳之。 錫中曰, 上番所陳, 明賞罰則不得不嚴者, 猶未得其要領, 雖以大舜之時言之, 五服而五章, 五刑而五用者, 皆所以寬嚴竝施也, 何嘗有偏於一邊乎? 至於治蜀尙嚴, 時勢使然, 當劉璋委靡之後, 不可不振勵頹綱, 嚴立科條, 而恩與威則兩行而不悖, 此先儒所云高祖之入關, 不得不約法三章, 武侯之入蜀, 不得不申明章程, 蓋以分數言之, 嚴是七分, 寬是三分, 而何嘗有一於嚴, 而不納之以寬耶? 上番之以專尙威武爲言者, 煞有語病矣。 鎜曰, 雖以天道言之, 雨露以長養, 雷霆而[以]震擊, 豈有愛憎於林蔥之間耶? 齊侯一日之內, 烹阿大夫, 封卽墨大夫, 而齊國大治, 則賞罰不可不嚴矣。 上曰, 善無微而不賞, 惡無纖而不貶者, 得無近於察察耶? 鎜曰, 雖近於察察, 此等處不可不一刀割斷矣。 錫中曰, 聖敎以爲察察者, 專指惡無纖而不貶也, 此或近於察察, 而以勿以善小而不爲, 惡小而爲之觀之, 則小善之必錄, 亦在其中, 自無察察之病矣。 上曰, 閣臣陳之。 敎信曰, 諸葛之相業, 可見於開誠心布公道一句, 而若其生平之治心修身, 亦可見於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頃之言, 其恬靜寡慾, 不爲外物之累, 自在南陽布衣時而然, 故其正大之氣, 經綸之蘊, 措諸事功, 而能不負其素志矣。 臨終之言, 只以不使內有餘帛, 外有贏財, 以負陛下爲言者, 雖若尋常, 而其脫略於貨利之上, 而忠愛之誠, 溢於辭表, 可知其平日有所充養矣。 大抵人之不能超脫於財色者, 不足論, 而諸葛之擇婦, 正得醜女, 奉身調度, 人所不堪, 故朱子以爲, 其智慮之日益精明, 實爲寡慾養心之助云, 帝王之學, 雖異韋布, 至若寡慾養心之道, 所宜加勉於作聖之工矣, 如是推看, 好矣。 上曰, 諸葛亮之死, 豈不可惜耶? 敎信曰, 此是千古志士所可痛恨處也。 上曰, 諸葛亮若在, 則漢室何難興復耶? 鎜曰, 此是炎漢將亡之兆, 其奈天命時運之不利, 何哉? 上曰, 出師表中, 何不自期以統一天下, 而只言三分天下耶? 鎜曰, 自在南陽時, 心上經綸, 在於荊·益之先取, 則鼎足之計, 似因時勢而然也。 上曰, 諸葛亮之伐魏, 綱目則書以丞相亮伐魏, 資治通鑑則書以入寇中原者, 何也? 敎信〈曰〉, 此所以朱子因此起意, 遂作綱目者也。 上曰, 如司馬光之人, 何爲如此耶? 敎信曰, 姿稟雖美, 學術未醇, 故如楊雄之太玄則生平酷好, 而孟子則不爲尊信, 此可見其學術之未精。 大抵光之爲人, 篤行則有餘, 而致知之工不足, 故帝魏寇蜀, 亦出於未盡格致之工者也。 錫中曰, 一說司馬氏爲懿之子孫, 故有此阿護云, 而此說近於傅會, 然而入寇二字, 大失正統之體, 此是綱目之所以作, 而朱子之高人一等處, 尤可見矣。 上曰, 姜維不及於蔣琬耶? 鎜曰, 方其新喪元帥, 遠近危悚, 而琬旣無慼容, 又無喜色, 擧止之有如平日者, 可見雅望之足以坐鎭, 此是亮之後一人也。 上掩卷。 命退, 諸臣以次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