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乙丑十一月初四日午時, 上御熙政堂。 晝講入侍時, 同知事李翊模, 特進官韓用鐸, 參贊官宋知濂, 侍讀官尹致鼎, 檢討官金啓溫, 待敎朴宗薰, 假注書鄭度采, 記事官徐淇修·鄭觀綏, 各持大學, 武臣行副護軍閔光升, 以次進伏訖。 上開卷讀前受音一遍訖, 致鼎讀自所謂平天下, 止失衆則失國, 解釋章句以奏, 上讀新受音一遍訖。上曰, 文義陳之。 致鼎曰, 傳十章, 釋平天下之道, 而拈出絜矩而言之絜矩二字, 卽平天下之大經大法也。 上曰, 絜矩者何謂也? 致鼎曰, 矩者所以爲方之器, 欲以爲方則度之而爲矩者也。諺解則先釋矩字, 而以章句語意推之, 絜字似先於矩字矣。 上曰, 絜矩之道果何如也? 致鼎曰, 推己好惡之心, 度人之心而及之者, 此之謂絜矩之道也。 上曰, 繼陳文義。致鼎曰, 卽於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之語與夫此之謂絜矩之道之語, 可見人己之無間矣。夫矩者心也, 匠之度物, 以矩爲矩, 君子之度人, 以心爲矩, 以吾心之所欲, 知人心之所欲, 以吾心之所惡, 知人心之所惡, 好惡與之推之, 故推吾孝親之心, 欲人之孝於親, 推吾長長之心, 欲人之長其長, 推吾幼幼之心, 欲人之幼其幼, 故文王之治岐也。 制其田里, 敎之樹畜, 導其妻子, 使養其老, 此則文王之絜矩也。 若使政煩賦重, 仰不足以事父母, 俯不足以畜妻子, 則民何以遂其善心, 老其老而長其長乎? 是以子曰己欲立而立人, 己欲達而達人, 卽所謂絜矩之道也。若能盡仁之道, 則天下不足平也, 萬物皆可育也。 以此齊家, 卽絜矩於家也, 以此治國, 卽絜矩於國也, 以此平天下, 卽絜矩於天下也。上下四旁, 長短廣狹, 無有不平, 譬如天地之廣大涵育, 日月之高明照燭, 四海八荒, 無不被其澤矣。 先儒所謂八荒, 皆在吾度內者此也, 絜矩之道, 豈不廣且大哉? 伏願於齊家治國之道, 每從絜矩上做去, 則雍熙之治, 不必專美於堯·舜矣, 益加體念於絜矩之道焉。 上曰, 所陳好矣。下番陳之。 啓溫曰, 此章上二節, 專言絜矩之道, 而卽引南山有臺之詩以明之。蓋絜矩之道, 莫加於爲民父母, 爲民父母之道, 不出於民之所好好之, 民之所惡惡之, 民之所好, 卽不過好其飽食暖衣, 安生樂業也。 民之所惡, 卽不過惡其飢餓寒凍, 疾病勞苦也。知民之所好, 而使得其飽暖安樂, 知民之所惡, 而使免於飢寒勞苦, 則是卽愛民如子之事, 而上章亦言如保赤子者。 蓋赤子不能自言其飢飽寒暖, 而爲赤子之父母者, 心誠求之, 則不中不遠, 斯民不能自達其凍餒疾苦, 而爲斯民之父母者, 心誠愛之, 則亦不中不遠。 且以八域之大, 兆民之衆, 豈能無一夫一婦之不獲其所, 而爲民父母之心, 常以爲, 一夫一婦之不獲, 卽吾爲民父母之道有所未盡也。如是存心, 必使一夫一婦, 皆獲其所, 然後爲民父母之責, 於是乎可盡矣。今殿下任斯民父母之責, 講此章絜矩之義, 若使爲吾赤子者, 有一夫之不獲其所, 則甚非父母斯民之道也。目今屢豐之餘, 民情稍晏, 閭里之間, 似無愁嘆之聲, 而竊聽於道路之傳, 則沿海諸邑, 多未免歉, 又安知無僻遠窮蔀之中, 偏被凍餒之苦, 而無所控告, 宛轉溝壑之中乎? 借如父母之心, 衆子無不飽暖安樂, 而有一二弱子, 獨不免於飢寒疾苦, 則爲父母之心, 安乎否乎? 其將恬然立視而不之恤乎? 抑將被髮纓冠而急救之乎? 願殿下以此爲心, 燕居憂民之時, 常曰吾民果皆獲其所乎? 或有一夫不獲其所者乎? 如有一夫之不獲, 則曰時予之咎, 必思所以全安而賙救之, 此卽爲民父母之道, 而絜矩之極功, 亦盡於是矣。伏願於此留念焉。 上曰, 當留念矣。同知事陳之。 翊模曰, 絜矩之義, 儒臣已陳之, 而猶有所未盡絜者度也, 矩者俗所謂曲尺也。以己之心, 度人之心, 譬如以矩度物, 而無所不同, 孟子所謂擧斯心加諸彼者卽此也。 故民之所好好之, 民之所惡惡之, 此之謂民之父母, 夫父母之愛赤子也, 必擇其燥濕, 念其飢寒, 常以赤子之心, 爲己之心。 故能順其所欲, 而養育之得其方, 愛民之道, 亦猶是也。 故絜矩之事, 固非一端, 而以民心爲己心者, 最是平天下之要道。 伏願於此, 深加澄省焉。 上曰, 所陳好矣。特進官陳之。用鐸曰, 矩者, 以物言之, 曲尺是已, 以心言之, 明德是已, 先明其明德, 有格致誠正之工, 然後絜矩之道可行也。 推以德行, 有愛民如子之政, 然後絜矩之道亦行矣。如保赤子者, 形容愛民之至意, 人君以四海爲家, 兆民之衆, 莫非吾之所愛恤者, 苟能好民之飽暖安樂, 而使得其好, 惡民之飢寒勞苦, 而不加其惡, 念念不忘。 常若赤子之在傍, 則民豈有一夫之不獲其所哉? 伏惟殿下, 講是書而體念於此, 推此心以行實政, 則絜矩平天下之道, 將復見於今日, 惟聖明懋哉懋哉。上曰, 所陳好矣。參贊官陳之。 知濂曰, 絜矩乃修齊治平之極功, 傳十章凡爲累百餘言, 而語其要旨, 則亦無過絜矩二字, 諸臣所奏, 皆以絜矩之功效仰對, 蓋以淺近而易知者言之, 以己之心, 度人之心, 己所不欲, 勿施於人, 此外別無深奧之旨。 然而自格致誠正修齊治平, 以至於絜矩之極功, 間架次第, 自有層節, 故先儒以爲此矩字, 與孔子七十不踰矩之矩字, 其義同焉。 孔子十五志學以後, 至於七十而不踰矩, 分知行而自爲次序, 大學之自格致誠正修齊治平, 以至絜矩之極功者, 亦言知行之各有層節。 蓋矩者, 人心天理當然之則也。 聖人隨吾心之所欲, 自不踰矩, 此是明德之止至善也。 同有是心, 而推以度物, 各得分願, 此是新民之止至善也。 故欲做治平之極功, 必先於格致誠正上循序而下手, 然後自底於聖人不踰矩之域矣。生知安行之聖, 雖不可以工夫次第議到, 而自湯·武以下, 皆有反之之功, 而學知利行, 其成功則一也。今我殿下已過志學之年, 莫曰聖道之不可企及, 而誠加積累之工夫, 則萬善備於性而不暇外求, 積功由於己, 而不資他力, 惟在力行之如何耳。伏願先從格致, 循序漸進, 以臻絜矩之極功焉。 上曰, 所陳好矣。閣臣陳之。 宗薰曰, 俄者下詢絜矩之義, 玉堂已有所陳矣。蓋矩者, 卽指明德運用處也, 曲尺者, 所以裁度長短廣狹, 以求齊整平正者也。 推己心以及人, 其道類此, 故取義於矩, 蓋大學一部, 全在於推字工夫, 而至於絜矩, 則乃其極功也。 推者, 非但自我而推人也。 在我之惻隱羞惡, 亦必推廣, 然後可盡仁義之用, 孟子所謂善推其所爲者是也。然而人己之間, 交際之可見者, 莫如好惡二字, 故此章專以好惡言之。 此與中庸忠恕違道不遠章, 相表裏, 而恕字從心學上言, 推字從事爲上言。 故下手用工之方, 推字尤切。 然此章好惡字, 當與誠意章如好好色如惡惡臭之好惡參看, 蓋誠意之工, 亦必自此而始, 存乎中者無一毫不實, 而所以務決去求必得者, 如色臭之不容强爲, 然後可以推及於人, 而平天下之功立矣。夫好惡者, 聖凡之所不能無, 而人主好惡, 尤是勸懲之大柄, 若其一己之私好惡, 則固不可一毫留着於中, 亦不可暫時發見於外, 至於一世之公好惡, 則乃人主之所不可無者, 非但不可無也。 亦不可不明示於人, 使在下者, 曉然知從違之方, 則響應影從, 雷動風行, 卽自然之勢也。夫人主之好惡不定, 則善惡不明, 使一世無所適從, 何以致興孝興悌之功乎? 故誠意爲絜矩之本, 而絜矩爲誠意之成功, 其要道則亶在好惡二字, 伏願深留聖意焉。 上曰, 當體念矣。 上曰, 閣臣言好惡無爲一己之私, 何以則如是也? 致鼎曰, 好惡, 人心之所固有, 而若有一毫之偏係, 便非公好惡, 誠能公其好惡, 使人得而見之, 則卽是絜矩之道也。 上曰, 絜矩如義以方外, 愼獨如敬以直內, 此果有相爲表裏之理乎? 致鼎曰, 愼獨爲誠意章之要, 而愼獨之工夫, 一誠無僞, 絜矩卽傳十章之要, 而絜矩之好惡, 一公無私, 觀於先儒直內方外之語, 益可知其相爲表裏矣。 上曰, 上恤孤而民不倍者, 何也? 致鼎曰, 不倍者, 似是從字之義也。 翊模曰, 民不倍者, 蓋與興孝興悌之意同, 而慈愛之情, 雖愚夫, 皆有之。 故不言興慈而言不倍, 蓋言其不違於上之所以恤孤也。昔劉孝標見任昉諸子之流離, 生平舊交, 莫有收恤, 作廣絶交論以譏之, 恤孤之意, 蓋與此同也。 上曰, 在於何書乎? 翊模曰, 此書登於文選矣。上掩卷, 命知事·特進官·玉堂先退。知濂進前曰, 法講釋義之規, 與講生之讀諺解, 體段有異, 有下敎然後乃以釋音讀奏, 而今日玉堂所奏釋義, 與講生釋音無異, 有違經筵講體, 推考, 何如? 上曰, 前亦有如此之例, 何必推考乎? 宗薰曰, 雖以進講之規觀之, 領事釋義之際, 半以文字, 半以言語, 而若有字句隱晦處, 則奏以釋音解釋之規, 此是例也。 此後則使之更勿如此, 似好矣。 上命知濂, 書領議政李秉模附奏批答, 右議政金載瓚上疏批答及行大護軍徐榮輔上疏批答訖。命承史·閣臣就座, 敎宗薰曰, 今日內閣入直誰耶? 宗薰曰, 直閣在直, 而小臣則以監印仕進矣。 上曰, 誌狀印役, 昨已始之耶? 宗薰曰, 昨果始役, 而內在件頃有待下敎之命, 其件數之爲幾何, 詳知然後可以擧行矣。 上曰, 當錄下矣。守直間如或有列聖誌狀, 此則閣臣考見繼印, 可也。 仍敎曰, 監印閣臣今日誰爲仕進乎? 宗薰曰, 直閣與小臣仕進矣。 上命知濂書傳敎曰, 初十日孝安殿酌獻禮, 百官皆令入參。仍敎曰, 祭官則依陵幸時告由酌獻禮例, 磨鍊以入事, 分付吏曹, 可也。 仍命退, 承史以次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