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丙寅三月初八日未時, 上御誠正閣。 召對入侍時, 參贊官金會淵持綱目第三十四卷, 侍讀官李基慶持綱目第三十四卷, 檢討官安廷善持綱目第三十四卷, 待敎朴宗薰持綱目第三十四卷, 假注書申在植持綱目第三十四卷, 記注官鄭宗顯持綱目第三十四卷, 記事官鄭觀綏持綱目第三十四卷, 以次進伏訖。 上命開卷讀之, 基慶讀自八月宋以竟陵王, 止鎭京口以防之。 上曰, 下番讀之。 廷善讀自宋大明二年, 止七十九章, 上曰, 參贊官讀之。 會淵讀自二月魏以高允, 止可勝道哉, 上曰, 閣臣讀之。 宗薰讀自魏主納之, 止至王公, 上曰, 注書讀自允執筆, 止鹽菜而已, 上曰, 上番讀之。 宗顯讀自魏主歎息, 止喜慍之色, 上曰, 下番讀之。 觀綏讀自乃知古人, 止竟不得行, 上曰, 文義陳之。 基慶曰, 魏主以高允之面言其過, 而使天下不知, 許之以忠, 此在高允則可謂忠, 而在魏主則未知其爲得言矣。 奏未畢, 上曰, 方欲以此發問矣, 自高允言之, 誠是矣, 自魏主言之, 似非矣, 然此特爲高允而發, 則不至甚非乎? 基慶曰, 果是稱高允事也, 臣亦不以爲甚非, 然君上導言之道, 似不當如是矣, 此雖不全出於拒諫之意, 而不能無弊, 田錫之焚諫藁, 是人臣愛君之意, 故以爲美事而書之, 君陳曰, 爾有嘉謨嘉猷, 則入告爾后于內, 爾乃順之于外曰斯謨斯猷, 惟我后之德, 此是成王策君陳之辭, 而先儒或以此爲成王失言者, 恐其末流之患, 將啓導諛之漸故也。 上曰, 高允屛人極論, 而語或痛切, 魏主雖不忍聞, 終善遇之, 若比宋主之斥顔竣出外則亦有間乎? 基慶曰, 宋之以諫獲罪, 如顔竣·王僧達者, 亦多有他過, 然大抵宋主則惡諫, 魏主則不至如是矣。 上曰, 閣臣之見, 何如? 宗薰曰, 誠如聖敎矣。 高允此事固可尙, 魏主此言, 亦出於奬許高允, 不必深非, 然論以常道, 則玉堂之言是矣, 魏主所云彰君之短, 明己之直, 乃失言也, 夫諫臣之顯言與屛語, 實係所處之不同, 而人主之護短與改過, 可見得失之逈殊, 自非上聖則人孰無過? 過者, 過誤之謂也, 旣悟而改, 則與無過, 同歸至善, 若或一有掩護周遮底意, 則其過愈大, 故明主之於諫臣, 包容奬納, 惟恐其言之不顯, 雖或有乖激狂妄之言, 亦皆採用, 蓋容諫, 人主之盛節, 改過, 聖人之所許, 而二美兼備, 臣主俱榮, 此與屛人極論者, 雖似同功, 而其氣像之廣大, 規模之公正, 不可同日語矣, 人君不以遠近爲親疎, 而幽顯爲表襮, 若如魏主之言, 則是親近之人得以諫諍, 而疎遠得以箝口, 幽隱之地可以箴規, 而顯處則護短, 其爲心術之病, 不但導諛拒諫而已, 古人有言曰, 以能改其過爲善, 以得聞其過爲明, 然則所謂彰君之短, 乃所以彰君之明, 明己之直, 卽所以明君之善, 如是看之, 始爲無弊矣。 基慶曰, 諫有幾諫諷諫直諫, 高允此事, 非直諫也, 蓋人君納諫之道, 無論諫之之如何, 若能其心忠愛, 其言切實, 則皆可用矣。 上曰, 高允此事, 非直諫乎, 然則近於諷諫乎? 此云語或痛切, 比之於汲黯內多欲之奏, 何如? 基慶曰, 此則係人稟性, 汲黯則性本戇直, 故其言如是, 高允則性雖質直, 而亦能委曲, 此所云痛切者, 未知指何事何語而言, 然旣曰痛切, 則想必多直諫矣。 上曰, 俄以高允此事, 謂非直諫, 而今謂直諫, 何也? 基慶曰, 臣非以高允爲不能直諫, 屛人論爭, 非直諫之體矣。 高允則舊臣也, 有屛人面陳之路, 若疎遠之臣, 則何由如此乎? 魏主激怒於當時激訐者之言, 以爲彰君之短, 然人臣諫其君, 而君能聽其言, 以改其過, 則此是彰君之德也。 上曰, 下番陳之。 廷善曰, 魏主謂群下以不能規正, 而惟伺喜悅, 祈官乞爵, 皆至於王公者, 是知其容悅祈乞之爲非矣, 旣知之則足可謂明矣, 反與之則烏得免私乎? 夫官爵, 公器也, 國家之設官分職, 乃所以代天理物, 故書云功懋懋賞德懋懋官, 又曰官不及私昵, 惟其能, 爵罔及惡德, 惟其賢, 從古聖王之不以公器私於左右, 有如是矣, 今此魏主之知其無功, 而使至於王公者, 人欲之私, 不能勝天理之公而然矣。 上曰, 下番所謂人欲之私, 不能勝天理之公云者, 奏對之誤也。 廷善起伏而對曰, 辭不達意, 有此誤奏矣。 上曰, 魏主於左右之祈官乞爵, 旣皆聽從, 而至是始有此語, 有似乎晩後一悟矣。 宗薰曰, 此與終不悟者雖有間, 然因其喜悅, 妄有祈乞, 輒使無功而至於王公, 雖以高允言之, 卽當時之翹楚, 而爲郞二十七年, 至是始拜中書令, 此果似悔悟之辭, 而從前爵賞之失, 自不可掩矣。 上曰, 參贊官陳之。 會淵曰, 臣則別無可陳之辭矣。 上曰, 閣臣陳之。 宗薰曰, 今日上下番所奏皆好, 臣俄因下詢, 略有所陳, 別無更達者, 而上番所奏以爲, 魏主此言, 激怒於當時激訐者之言而然, 其時事實則果然矣, 而臣則以爲, 魏主所失, 政在此處, 夫人主聽言之道, 最不宜厭其激訐, 人臣進諫之道, 尤不可避其激訐, 舍此而求言, 則無言可採, 欲言而避此, 則無事可言, 蓋貴近親密之臣, 每存體面道理, 故諫諍之際, 惟以明白簡當爲主, 至於危言讜論, 不避忌諱, 觸冒威嚴, 則多在職卑跡疎者, 惟其矯激訐直, 然後始可以有槪於聽, 能格君之心也, 乃反惡其激而疑其訐, 則疎遠之人, 終不得以進言矣。 陸贄之言曰, 諫者之狂誣, 明我之能恕, 諫者之漏泄, 明我之能從, 狂誣猶然, 況乎激訐乎? 魏主不識此義, 故有此言, 斯爲監戒之最切要處也。 上曰, 宋之分吏部尙書置二人者, 不欲權在臣下也, 日前召對, 亦論自攬威權, 而以不得其道, 故終至無效云, 此事亦如是乎? 基慶曰, 聖敎至當矣。 宗薰曰, 宋主之不欲權在臣下者, 已可見不能摠攬權綱矣, 蓋威福出於人主, 而臣工則輔弼協贊而已, 朱子曰, 四方都在他線, 索裏牽着, 都動此言, 權綱之本, 係於一人, 其弛張運用, 惟在慶賞刑威之間也, 此時宋主每欲親攬威權, 而多爲群下所移, 故至有分置吏部之擧, 蓋不知本末之序, 而處之不得其當矣。 上曰, 宋之分置吏部尙書, 果有其效乎? 基慶曰, 未必有益矣。 宗薰曰, 蔡興宗之言, 可見其無效矣, 選曹要重而分其職, 常侍閑淡而重其選, 名實相舛, 輕重倒置, 人心不可變, 權柄不可回, 興宗預言其失, 而竟如其言矣。 上曰, 裵子野所論, 何如? 基慶曰, 子野之論官人, 誠是矣。 子野以世爲史學之家, 嘗作宋略, 臣雖未見其全書, 而段段出於史斷者, 多好言矣, 同時沈約, 亦有著史, 而約嘗以爲不及子野云矣。 上曰, 沈約所著之史, 行于世乎? 基慶曰, 行矣。 上曰, 周禮始於學校以下之義, 何謂也? 基慶曰, 周漢用人之法, 則一人之身, 所閱者衆, 故官得其才, 而晉魏則不然, 折乎一面, 斷於一司, 故不及周漢之用人矣。 上曰, 厚貌深衷以下之義, 何謂也? 基慶曰, 人之厚貌深衷, 不一可見而知之, 擇言觀行, 猶恐有不能周審之患矣。 宗薰曰, 人之有身, 不過七尺之軀, 方寸之心, 而險如山谿, 深於林壑, 此槪言人心之難知也, 存中而發外者, 猶有言行二者, 聽其言考其行, 則邪正善惡, 略可見矣, 然或有能言而行不掩者, 又或有飾行而矯其情者, 言行亦不可以得其眞矣。 上曰, 猶懼弗周, 何謂也? 宗薰曰, 周者, 周遍之謂也, 言行觀人, 猶或有未盡知者, 故曰猶懼弗周也, 是故知言知人, 聖人之所難, 雖然言行君子之樞機, 其辭氣之間, 幽隱之行, 自有符驗之著見, 終莫逃於明者之眼, 則知人之要, 舍言行而不可他求矣, 又其進用之方, 尤所難愼, 故周官之制, 漢家之法, 詳悉周備如此, 其至魏晉以下, 古法寢衰, 賢愚折於一面, 進退斷於一司, 旣不能考其言行, 又不能詳於試閱, 此子野之所譏也, 然又以今之銓法考之, 則科目以取之, 資格以限之, 曾無一面之覿, 而斷於一人之手, 其何以甄別庶品, 銓衡人才乎? 古制則不可盡復, 周官本意, 亦不過曰擇之精試之久, 伏願於此箇規模, 深留聖意焉。 上曰, 日前召對, 因論奢儉, 以宮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等語, 有所下詢, 其時下番玉堂與閣臣, 亦因此有所奏, 而筵本中脫漏其日, 筵本誰爲修入乎? 會淵曰, 假注書尹錫永矣。 上曰, 近日講筵筵說中記上敎處, 亦多有疎漏矣, 筵說皆是注書之所修乎? 見其文, 似非注書所修矣。 基慶曰, 古者玉堂, 各錄所奏之說而送之矣, 先朝丙午, 有講筵文義, 注書詳錄, 而玉堂則取見而釐正之敎矣, 近年以來, 注書錄送大綱, 則玉堂詳錄所奏而送之矣。 上曰, 閣臣亦爲錄送乎? 宗薰曰, 在前未必一一錄送, 而近則因注書之未盡諦聽, 果爲錄送矣。 上曰, 講筵說話中所載, 不爲刪節乎? 宗薰曰, 凡屬講筵文義, 例皆全謄, 其他酬酢則刪去矣。 上曰, 講筵說話所錄與政院日記相同乎? 宗薰曰, 字句間或有不得不釐正者則改之, 而大體與政院日記相同矣。 上曰, 此後則注書講筵日記, 承旨·閣臣取見, 而改之以入, 可也。 上命玉堂先退, 基慶·廷善退出, 會淵曰, 伴直無人, 都承旨則拘於院規, 不得請牌矣。 上曰, 左副承旨·同副承旨牌去來, 催促, 可也。 會淵曰, 聞左副承旨有情勢, 不得入來云矣。 上曰, 左副承旨疏批已下, 可謂昭晰矣, 仍以前牌催促, 而同副承旨與違牌玉堂, 亦以前牌催促, 可也。 上命退, 承史·閣臣以次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