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卯十一月二十八日午時, 上御熙政堂。 晝講入侍時, 特進官金羲淳持論語第五卷, 同知事金履翼持論語第五卷, 參贊官宋知濂持論語第五卷, 侍讀官李鼎秉持論語第五卷, 檢討官洪冕燮持論語第五卷, 假注書安尙默持論語第五卷, 記事官鄭元容持論語第五卷, 記事官曺鳳振持論語第五卷, 宗臣西春君爗, 武臣行副護軍沈擇之, 以次進伏訖。 上讀前受音一遍訖。 鼎秉讀自樊遲從遊, 止能使枉者直。 上命解釋以奏鼎秉解釋章義以奏, 上讀新受音一遍訖。 上曰, 文義陳之。 鼎秉曰, 孔子所以善樊遲之問, 以其切於爲己也。 上文子張之問與樊遲之問, 切己則同, 而獨於樊遲稱善者, 遲之從於舞雩, 似是暮春之遊也。 遲雖鄙俗底人, 而當春風和煦之時, 浴沂而風乎雩, 天地萬物, 方有活潑潑氣象, 於是時善端藹然發見。 乃有此三者之問, 故孔子特善之, 而訓誨之如此。 方今殿下聖學時敏, 日臻高明, 亦宜於燕涓蠖濩之中, 當夜氣淸明之時, 則益勉聖工, 潛心方冊, 對越聖賢, 服膺其訓, 則介然之頃, 必有藹然感發之竗[妙]。 此時方得無限意味, 有欲罷不能底消息矣。 伏願深留意焉。 上曰, 所陳好矣。 上曰, 下番陳之。 冕燮曰, 樊遲問仁則孔子答之以愛人, 問知則答之以知人, 仁者愛之理, 而如韓愈所云博愛之謂仁是也。 此卽泛愛衆人, 而非愛一人之謂也。 知者智之事, 而如大學所云致知在格物者, 是也。 知欲周乎萬物, 而知人爲大焉。 仁知之至, 聖人是已, 而彼樊遲麤鄙庸陋, 只是箇五敎中答問者, 而亦得以與聞焉, 則學者之所當用工處, 誠莫切於仁知矣。 然而仁與知有體有用, 此所云知人愛人, 以用言耳。 語其仁知之用, 則非但學者所用工, 於帝王治平之道, 尤爲要切。 蓋不知人, 無以進賢而退不肖, 不愛人, 無以安百姓而撫萬邦。 皐陶之陳謨曰, 在知人在安民, 知人則哲而能官人, 安民則惠而黎民懷, 曰哲曰懷, 豈非知之至愛之深者乎? 孔子又曰, 道千乘之國, 節用而愛人, 大禹之告舜曰, 任賢勿貳, 去邪勿疑, 愛其民而節制財用, 知其人而勿貳勿疑, 則道洽政治, 郅隆雍熙矣。 禹·皐之矢謨一堂也。 必以知人愛人之道, 把作第一義諦, 故唐·虞之治, 於斯爲盛。 然則孔子所以答樊遲者, 其不爲人君分上所切要者乎? 伏願聖明, 亦於此訓, 益加睿工焉。 上曰, 愛人知人之義, 引禹·皐陳謨爲奏甚好, 當留念矣。 上曰, 知事陳之。 履翼曰, 愛人知人之說, 下番所奏甚好矣。 先事後得四字, 儘是學問上緊要語, 夫先事者, 爲所當爲也, 後得者, 不計其功也? 君子正其誼不謀其利, 明其道不計其功, 則德自崇矣。 雖能做合做底事, 而若有一毫計較之心, 便是人欲也。 纔萌一二分人欲, 則天理已消了一二分, 尙何德之可崇哉? 如此則不惟自家之學問差謬而已。 大本旣失, 許多弊病, 現化出來, 將有害及於人者矣。 至於帝王之一動一靜, 爲法於天下, 政令施措之際, 尤不可有計功之心。 伏願殿下, 亦於政令上, 必以先事後得爲務, 恒以勿忘勿助四字, 存諸聖心, 徐徐乎其毋欲速, 汲汲乎其毋欲緩, 循吾理行吾義而已, 則自底先難而後獲, 天德隆而王道成矣。 上曰, 所奏甚好, 當留意矣。 上曰, 特進官陳之。 羲淳曰, 知事已盡奏, 別無他義矣。 上曰, 參贊官陳之。 知濂曰, 愛人知人之說, 下番所奏儘好, 而至若擧直錯枉, 一段之中, 愛人知人之道俱入焉。 夫擧直錯枉者, 知也, 能使枉者直者, 仁也。 樊遲所未達者, 其意以爲, 愛欲其周, 則賢愚相混而欠於知, 知有所擇, 則旌別有殊而妨於愛, 有疑於此, 而却不知仁知互相爲用也。 仁知二字, 實是聖學工夫最切要者, 而至於擧直錯枉, 則於君道, 尤襯貼而要切。 夫人君御下之道, 專在於擧錯二字, 擧錯得宜, 則百度貞而國以之治, 擧錯失宜, 則萬事隳而國以之亂, 方今聖上在上, 亦以擧錯爲急先務。 朝廷之上, 事事而必思擧錯得宜而行之, 則自無其失, 而治可躋於三古之隆矣。 有功者必賞, 有罪者必罰, 賞罰苟能信必, 則擧錯自得其宜, 而紀綱正治化成矣。 伏願深加體念焉。 上曰, 甚好, 當體念矣。 上曰, 孔子告於魯哀公曰, 擧直錯諸枉則民服, 擧枉錯諸直則民不服, 擧錯非但爲愛人知人之道, 實爲服民心之方。 孰不欲直必擧枉必錯, 而擧錯每患難得其宜, 何以則爲好耶? 鼎秉曰, 孔子告哀公之語, 亦兼仁知而言, 此章所云擧錯與告哀公之語, 別無所異, 能使枉者直, 則有以大服民志矣。 冕燮曰, 賢者當擧而用之, 不肖者當黜而去之, 事之所當然者理也。 擧錯之際, 若以天理之至公而爲之, 則自然得宜。 惟勉循天理之至公, 是乃爲擧錯得其宜之道也。 上曰, 孔子於樊遲之問, 以先事後得, 攻其惡一朝之忿答之者, 蓋以遲麤鄙, 故以是戒之也。 觀乎諸篇與群弟子所問答, 亦皆隨其病處而訓戒, 以爲救失補短之方。 若崇德辨惑之問, 樊遲, 子張同, 而獨於遲, 指其病而言之。 以此觀之, 樊遲則不足, 而子張則足而然歟? 鼎秉曰, 樊遲麤鄙, 故以是三者戒之者, 誠如聖敎矣。 子張比之樊遲, 雖稍優, 而但愛惡未得適中, 故孔子所答, 亦及之矣。 上曰, 一朝之忿, 人之所甚易者也。 其忿雖微, 以及其親則甚大, 如欲不然則何以哉? 鼎秉曰, 懲忿之要, 莫若忍字, 張公藝居家, 百口雍睦, 無相忿爭, 專賴一忍字之功, 每當忿發之際, 用力含忍, 則忿自解矣。 冕燮曰, 先儒謂七情之中, 惟忿怒最難制, 故懲忿爲學者所先用力處, 九思中忿思難云者, 要人當忿發之時, 必思下梢有難處事也。 苟究其難, 則忘身之患, 及親之禍, 自當恁地消滅矣。 上命掩卷, 仍命玉堂先退, 鼎秉等退出。 知濂奏曰, 日前奉承筵敎, 自院中往復於左副承旨矣。 其答又以爲, 惶蹙萬萬, 而情勢則實無進身之路云矣。 上命書傳敎曰, 都承旨·左副承旨連事違召, 無意承膺, 情勢則今旣昭晰, 國體則由此益損, 連日筵中之下敎, 必有承旨之通報。 雖以後日言之, 今此兩承旨之如是違牌違召, 除拜則已過數朔之久, 申飭則將至屢次之煩, 紀綱所在, 萬萬駭然。 非不知處分, 而若或依願, 則將開後日難言之弊, 更令政院以此傳敎嚴飭, 卽爲入來肅命。 上命退, 承史以次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