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光州牧使宋知濂, 順川府使趙晉和, 務安縣監徐俊輔, 茂長縣監李允謙, 咸平縣監李潮, 扶安縣監柳遠鳴等疏曰, 伏以皇天篤佑, 元良誕降, 睿質漸就於岐嶷, 邦籙永奠於磐泰, 中外臣民, 擧切懽祝。 仍伏念臣等出自邇列, 猥叨下邑, 民社之責, 爲任不輕, 苟有民隱之可以上聞, 則雖在常年, 固當隨事條陳, 不拘出位之嫌, 而矧玆大無之歲, 千里赤地, 萬姓墊危, 臣等之所撫字而懷綏者, 卽我殿下之赤子也。 臣等知計淺短, 救濟沒策, 使我殿下所付畀之赤子, 宛轉呼號於溝壑顚連之中而莫之恤焉, 孤負之罪, 死不足惜, 而臣等旣在其職, 終始囁嚅, 不以此時, 一進流民之圖於階庭萬里之前, 則一路殿屎之狀, 殿下何從以盡燭乎? 噫, 亦慘矣, 歲有饑穰, 雖是氣數之所不能免, 而歉荒亦有分數, 湖南之饑, 最稱乙丙, 而聞諸古老, 皆以爲今荒, 殆有甚於乙丙, 則儘是百年之所無也。 南土耕作, 專尙水耨, 而旱田翻耕, 亦藉引水之功, 今夏之旱, 水田俱未移秧, 則況旱田之翻耕乎? 若所謂已移及田種諸穀, 積困暵乾, 荐被早霜, 秋後場圃, 到底一空。 以此推之, 道內土田之陳廢, 幾乎十之七八, 而特旱田, 例不入於俵災之中, 朝家亦何以備悉於一路之全荒也? 夫小民之有恒産者至尠, 而今則恒産之家, 一例顑頷, 莫保朝夕, 則矧爾無恒産之民, 何以資活於嗣歲之前乎? 始也拮蔬茹根, 以延晷刻, 今焉離井去里, 各自圖生, 母棄其兒, 夫訣其妻, 道殣相望, 流丐成群。 此輩苟可以糊口, 則必當散而之四, 而四境之外, 饑饉同然, 亦將何往而得延須臾之命耶? 徊徨原野, 茫無止泊, 景色慘沮, 人心惶怯, 臣等職是近民, 朝晝之所酬接, 耳目之所覩記, 無非切矜切急之狀, 其何忍食下咽而寢貼席乎? 恭惟我殿下, 自夏以來, 宵旰一念, 南顧憧憧, 先從廟堂之建白而亟下優恤之典, 繼因道臣之疏啓而又加蠲停之澤。 代播則許其免稅, 而實惠所推, 萬民相慶, 進獻則使之停封, 而恩言所暨, 列邑攢祝, 以至九萬災摠之特命準俵而逈出常例, 還餉身布之分等停退而大寬民力, 其於損上益下之道, 至矣盡矣。 今歲南民所被之澤, 不啻若幈幪之遍覆, 臣等謹已奉承朝令, 宣揚德意, 而飢頓者, 先加慰撫, 仳離者, 務爲安集, 使我聖上如傷若保之恩, 冀有一分下究之地, 而以若遑遑難保之民, 又有目下切骨之苦。 還穀, 卽開歲賑貸之資, 而不可不捧, 身布, 乃京外支放之需, 而不可踰限, 則停退以外之數, 如期準捧, 是臣等之責, 而第其民勢之莫可奈何, 有不得不一徹於紸纊之下者。 蓋今歲災減之外, 全道畓結, 僅爲五萬, 以若五萬之摠, 分排於五十餘州, 而雖使一把一束, 盡得食實, 比之平年之秋成, 則其所減縮, 當如何哉? 況其所謂五萬之實結, 自夏及秋, 無災不有, 蟲霜風溢, 餘者無幾。 苟如常歲之執災, 而欲循民願, 則必將畓結之無完而乃已, 列邑之所以執實者, 如非棲畝之枯穎, 卽是粘莖之殘粒, 論其實狀, 何以白徵? 以此推之, 則所謂畓結, 號曰五萬, 而殆乎名存而實無。 至於黍粟雜種之田, 結摠元少, 而俱被傷損, 全未食實, 則道內秋穫之穀, 可以約綽數計, 而穗秉之費, 已先於早秋, 甁罌之貯, 莫恤於禦冬, 況其仰事俯育之資, 公逋私債之徵, 一皆辦出於這裏, 而今焉力已竭矣, 死且迫矣。 雖使剝膚而椎髓, 尺布斗粟, 實無可辦之道, 而民之爲言, 皆曰朝家, 愛欲其生, 蠲減不旣多乎? 非不知今日輸倉, 明春受貸, 而目前不得延命, 來頭奚暇望活? 官督之急, 適足以促吾死命, 其言切可矜惻, 而臣等外迫營閫之責飭, 內憫郵罰之當前, 百計催督, 頭會箕斂, 而忍使浮黃之飢, 輕被箠楚, 懸磬之室, 莫保鷄犬, 是豈仁人君子所可忍者哉? 今以臣等所叨之邑言之, 明年之還賑接濟, 皆靠於新捧之還餉, 而多不滿萬, 少或千百, 從後所捧, 斷可知矣, 他邑之捧, 亦可反隅。 況乎沿海諸處, 幾皆尤甚之邑, 而穀簿多是盡分, 留庫擧皆枵然, 若待新捧而將欲議賑, 則列邑饑民, 不免索之於枯魚之肆矣。 見今湖以南尤甚之三十四邑, 晝宵揣度, 而爲拯濟之計者, 惟是還穀一條, 而所捧若是些少, 則眞所謂無麪之不托, 亦將立視其死而莫之救耳。 蓋未捧, 自有當律, 臣等俱在俟勘之地, 嫌不敢一陳於宸聽, 而遂使數十州賑貸之資, 無所拮据, 累百萬望哺之民, 無所依仰, 遷就隱忍, 拖到來春, 則民將盡劉, 後時無及, 念之至此, 不覺心寒而氣短。 夫糶糴注意, 本爲水旱之備預, 而近來列邑穀簿, 皆屬上司之支用, 故分給居多, 留峙絶少。 上農之家, 力作一年而不足於輸官, 萬室之邑, 虛擁萬種而無補於賑貸, 一遇歉荒, 若是蕩然, 此已不勝哀痛, 而南俗好訛易動, 又不耐飢, 擧懷必死之憂, 全無樂生之念, 喪其良心, 無所不爲, 聽聞之驚駭, 不一而足。 臣等過計之慮, 又不亶在於賑救一事而已。 其在祖宗盛時, 亦有庚癸之患, 或比年或間年, 而民情恃而無恐, 不離鄕井, 得免塡壑者, 誠以屢百年深仁厚澤, 固結民心, 而所以固結之道, 亦惟在於察其所苦之切急而寬假之, 量其賙救之無資而補助焉而已。 韓愈之言曰, 天旱人飢, 今年稅錢, 在民腹內, 竝宜停徵。 朱夫子上荒政書曰, 蠲閣賑恤, 本是一事, 首尾相須, 使飢民已被輸納追呼之擾, 然後復加賑恤, 與割肉啗口無異。 當時紹興之蠲放撥賜, 合爲百餘萬之多, 今日南民之所蠲停住催者, 在朝家非不曠絶, 而惟彼窮民之蠢愚者, 視以常例, 尙有餘望, 則眞所謂堯·舜之民, 猶病博施也。 至於錢米之撥賜, 宋宗之所施於紹興者, 我殿下可不施之於湖南乎? 麥前接濟之方, 必有廟議之商確, 而蘇軾之言曰, 熙寧荒政, 費多無益, 以其救之之遲也。 今之事勢, 稍緩一日, 則誠有空費無益之慮, 開賑之前, 死亡相續, 已自列邑, 或抄口而饋之, 或計戶而賙之, 俾得延活於歲前, 而身布之當徵, 旣在此類, 戶還之未納, 亦在此類, 一邊而賙之濟之, 一邊而督之剝之, 縱欲救死, 何由得活? 縣官之索, 非徒還與布而已, 徵租索錢, 各有期限, 而田稅惟正也, 大同常賦也, 春後科徵, 次第伊始, 而結錢之斂也, 漁鹽之稅也, 朔當之布也, 莫非當頭之民役, 竊恐收納之多闕, 臣等晝思夜度, 茫不知所以爲計也。 朝家軫恤, 誠有恩竭之患, 而値此無前之饑荒, 不有出常之擧措, 則顧何以鎭此危急之群情, 而濟此一路之生靈乎? 臣等未敢知京司錢布·衙門之儲, 果爲幾何, 而貿米作還, 此政其時, 限年許貸, 曾多已例。 有司之臣, 慮雖經遠, 而覆奏之際, 不必恤費。 臣等膚淺之見, 竊以爲國依於民, 民之靡遺, 何以爲國? 惟今之計, 時日是急, 陸輸船哺, 不宜失時。 且伏聞嶺左諸邑, 穀摠皆優, 年事稍實, 兩西山郡, 糶糴多峙, 皆願移轉, 今欲移粟而使之救濟, 則不過我殿下一號令間事耳。 嶺沿之穀, 一依交濟之法, 分以水站, 各定差員, 陸續海運, 則旬月之間, 可以利涉。 兩西則山郡皆有峽流, 可以遞載流下, 而江邊諸邑, 其所輸致, 尤爲便易, 自峽而江, 自江而海, 則到泊京口, 不至曠久, 舟橋船隻之下來, 皆在方春, 風利順泊, 不踰十日, 次第裝送, 事半功倍。 臣等之過慮, 三道道臣, 或不無趑趄於移粟之議, 而被災旣有大小, 濟饑亦有緩急, 雍縫泛舟之役, 隣國猶爲相恤, 則固不當恝然於共濟之地, 而況嶺左則不歉, 兩西則優登者乎? 今我八路蒼生, 咸囿於一視之澤, 而使此一方之民不得分甘共苦, 而饑飽懸殊, 則殿下寧不惻然而垂憫乎? 臣等謹稽我肅廟壬戌, 八路大饑, 公私赤立, 廟享御供, 皆從減省, 而民勢日急, 聖朝手下哀痛之敎, 凡千有餘言, 至誠惻怛, 又別敎營·閫·州·縣·鎭·驛, 諭以保活之意, 丁寧反覆。 蓋此二敎, 不尙文華, 而纖微曲折, 無不該悉, 仍令宣諭於諸路, 上自搢紳, 下至愚賤, 無不嗚咽感涕, 而有一邊將, 奉書泣三日, 遂取其家之粟, 以濟其士卒。 武人亦有輸粟于官而辭賞不受者, 于時上下晏然, 不知饑荒。 亦粤英廟癸未, 國內大賑, 而先下懇惻之敎, 分遣安集之使, 綸綍所到, 髻白扶携, 惠澤所及, 骨髓淪浹, 江都之米, 交濟之穀, 遞運於三南, 使之從便濟活, 而民免捐瘠, 里無流離。 村婆野老, 尙傳其時之事, 而至有流涕者。 於戲, 不忘之思, 可見秉彝之所同。 洪惟我先大王在宥之時, 甲寅之賑, 去古未遠, 臣等尤歷歷可以條陳。 于斯時也, 不待年分之啓, 先下停代之命, 絲綸之宣降, 殆無虛日, 錢穀之劃下, 務從優厚, 而內帑之發, 椒木之頒, 俱出特恩。 雖以本道言之, 道臣狀請之外, 凡係民役之關於上供者, 一竝停減, 而洞下別諭, 分送近臣。 其時沿邑之歉, 不過半道, 而朝家隱恤之方, 無所不用其極。 今日南土之民, 穀腹絲身, 生兒長孫, 莫非我先王甲寅之賜也。 聖人之所以孚感人心者, 亦惟在於辭敎之敷心, 而前聖後聖, 其揆一焉。 今我聖上, 一政一事, 動法祖宗, 則況於民事之不可緩者, 其所繼述, 顧不在玆歟? 伏願聖上, 卽降明旨, 錢布之可以撥賜者, 穀物之可以移轉者, 亟令區劃, 毋或虛徐, 俾近止之民命得以回甦, 仍又繼發德音, 誕諭一路, 哀矜憫惻, 披露心腹, 使彼鶉衣鵠形之類, 如對於庭衢, 家啼野哭之狀, 若臨於咫尺, 眷眷懇懇, 如父詔子, 則民固至愚而神, 以其願戴之心, 承此孔邇之言, 孰敢不至誠相感, 仰首嗚泣, 而旣有依賴, 何憂渙散? 噫, 蠲停旣優, 賑給無闕, 而懷之以德音, 來之以惠政, 則生死肉骨之澤, 於斯而至矣, 夫何歉荒之可憂哉? 臣等所陳, 言涉僭妄, 計多疎闇, 又若全不念經用之大絀, 徒爲一縣一州之民事, 而湖南, 卽國家財賦根本之地, 無食無民, 十室九空, 則將來無窮之憂, 寧有大於此者乎? 比諸一時經費之絀, 輕重果何如哉? 臣等又聞之, 故判書臣徐必遠之按南藩也, 時値歲饑, 委送一守令之曾在法從之列者, 使之詣闕請對, 而條陳民情, 喉院以無前例却之, 當時之論, 以喉院之退却, 反以爲非。 以此言之, 臣等今日之所陳, 亦或恕其妄而量其心矣。 伏願俯賜省覽, 亟降處分, 以幸湖南之民焉。 臣無任云云。 省疏具悉。 有司堂上, 往大臣第, 論理草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