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庚午十月初十日, 上御誠正閣。 晝講入侍時, 知事曺允大, 特進官洪奭周, 參贊官申光軾, 侍讀官洪儀泳·徐長輔, 假注書南秉寬, 記事官金陽淳·李紀淵, 各持詩傳第二卷, 武臣吳載重, 以次進伏訖。 儀泳讀自毖彼泉水, 止章六句, 釋義以奏, 上命陳文義。 儀泳曰, 此詩, 卽衛女思歸寧而不得之詩也, 此婦人未知衛國何君之婦人, 而亦未知嫁於何國也, 然而大抵此婦人所處情事, 可謂切迫矣。 出嫁他國, 聞其父母之終而不得歸寧者也, 此詩四章, 寫其情事如畫, 一章則謀於諸姬, 二章則謀及諸姑與伯姊, 三章則可見其以禮自守也, 四章則餘思藹然, 而其中不瑕有害四字, 可見其操守之卓然矣。 其常時情性之充養至正, 禮法之防限甚截, 歸國之心雖切, 而終始思量, 畢竟以不瑕有害四字, 止其行矣, 註言瑕何相通, 而先儒或言瑕與遐通矣, 言其爲害之或不遠及者也, 此二說, 參互看之, 好矣。 大體禮節防閑, 卽天理之常, 人道之正也, 一有不盡, 則認以爲大過, 至於或遇如此懇迫之處, 而能思其不瑕有害, 則此雖婦人之事, 而其志趣工夫, 直與顔子四勿之工, 無異矣。 顔子以和風慶雲之像, 有一日克復, 天下歸仁之言者, 皆從四勿中做得來也, 今此不瑕有害四字, 便是入四勿之階梯, 而此女子之終始不歸者, 正是大段成就於禮防一關矣。 一女子能辦如此事, 則況乎帝王之學乎? 伏願殿下一言·一動·一事·一爲, 必以顔子四勿之工, 爲準, 而不瑕有害四字上體念, 似好, 故敢此仰達矣。 上曰, 所陳甚好矣。 上曰, 下番陳之。 長輔曰, 俄者上番, 以不瑕有害四字敷陳者, 誠好矣。 先儒言思義理而卒於不歸, 事之正也, 蓋婦人之難事也, 大抵義理關頭, 每有不瑕有害之心, 則斯過半矣。 賢人君子之着力於道學工夫者, 亦何莫非由是道做去, 則況乎人主一心, 爲萬化之源, 凡於政令事爲之上, 造次斯須之頃, 必以不瑕有害四字, 留着聖心, 則何事做不得也? 日前雷異, 聖明之世, 何爲而致此也? 大抵聖學不明, 則其害觸處皆及, 以至言路不廣, 而聰明有壅塞之患, 字牧失人, 而百姓有困瘁之憂矣。 近日諸臣章奏者, 輒以懋聖學爲言, 今則便是陳談陋說, 而聖學之講明與不講明, 國之安危治忽係焉, 豈可以其言之陳陋, 而不思所以聖學講明之道乎? 顧今聖學高明, 孰不欽仰, 而統計一年, 則講日常少於撤講之日, 不無一曝十寒之慮矣。 伏願三晝之講及召對·夜對, 頻頻設行, 看作茶飯不可廢之事, 則實效自著矣, 豈不休哉? 以言乎言路則習俗骫骳, 氣節消磨, 語衮闕則觸忤是懼, 論時政則忌諱多端, 甚至於尋常官師之相規, 寥寥無聞, 此皆群下之罪, 而上好下甚, 其理的然。 繼自今以後, 克廣言路, 先自近日章奏間, 如有可採者, 採用之, 則昌言嘉猷, 亦當日進於前矣, 至於爲民之事, 則臣於日昨傳敎民惟邦本之敎, 不勝讚歎之忱矣。 蓋民者, 國之本也, 而固本之道, 在於懷保奠安之得其宜矣, 邇來爲民之策, 靡不用極, 而民生之困瘁, 日而益甚者, 皆由於字牧之不得其人之致也。 非無殿最之黜陟, 繡啓之論列, 而龔黃之治, 尙矣不復可見, 雖被貪墨之罪, 曾未幾何, 復廁仕籍, 懲貪之典, 不宜如是其疎忽也, 此後則如有犯贓者, 另施加典, 則民被其澤矣。 臣適因文義, 敢此敷陳, 伏願留神焉。 上曰, 諸條敷演以陳者, 甚好, 當體念矣。 上曰, 知事陳之。 允大曰, 此女子以禮自守, 終不歸寧, 則發乎情而止乎禮者, 可謂賢婦人也, 然而是豈有平日學問之工然哉? 蓋其一段義理之心, 原於性命之正而流出來者也。 古語曰, 雖下愚, 不能無道心, 雖上智, 不能無人心, 然則精以察之, 每使人心, 退聽於道心, 此正是學問之極工, 而惟精惟一, 允執厥中者, 此也, 此章之極致, 亦以精一之工看得者, 好矣。 顧今自上求助之德音, 有足感格天人, 有曰惕心, 雖萌於災時, 惰機轉成於恒年, 首尾數百言, 諄諄懇懇於誠字之工, 聖敎至此, 臣隣莫不感泣, 蓋誠不誠, 卽人心·道心之分界, 而克誠則爲善, 不誠則爲惡, 故程子亦言, 誠者善惡之幾也。 凡天下萬事, 有出於形氣之私者, 有出於義理之正者, 惕心者, 道心而義理之正者也, 惰心者, 人心而形氣之私者也, 內而言語動作, 外而政令施措, 必以道心爲主, 而每使人心退聽, 則終至於治躋大猷之盛矣。 伏願於人心·道心之分, 克加體念焉。 上曰, 所陳好矣。 上曰, 特進官陳之。 奭周曰, 上下番以不瑕有害一句敷陳者, 甚好, 而猶有餘意之未盡言者也, 臣請因是略陳之。 蓋此詩之旨, 所貴乎發於情止於禮者也, 大凡人之所不能無者, 情也, 而諸般爲害者, 亦皆從情中出來, 宮室衣服之私, 飮食男女之慾, 以至燕閒安逸, 志滿氣戾者, 莫非情之所使, 而大則害情理, 小則害事爲, 傷財勞民之事, 不一而足, 人君則尤甚焉, 情一不制則害及於宗社, 可不懼哉? 然則凡於出一言·行一事, 必以不瑕有害四字, 恒存聖念, 則便是存天遏人之工, 而自臻於至善之域矣, 豈不休哉? 日昨求言, 十行絲綸, 德音藹然, 孰不欽仰讚歎, 而人主事業, 不但見於發號施令之際, 而必愼於燕安幽獨之地, 若或安於逸豫, 深居九重, 罕接臣隣, 則上下之情不通, 而其害無窮矣。 以至七情不得其中, 則內以害攝養之道, 外以害軍國之政, 苟於器用服飾之節, 聲色玩好之間, 每思害之一字, 則自然無害矣, 大體爲害之事不一, 而其中甚者則曰, 暫爲此事, 豈有甚害乎? 又其甚者, 則曰, 此則小事耳, 爲此何害乎? 尤其甚者, 則曰, 吾爲此事, 人孰知之? 在昔武王銘於其楹曰, 毋曰胡害, 其禍爲大, 毋曰胡傷, 其禍將長, 是豈非後辟之所可監法者乎? 人君雖深居九重, 而心之所發, 厥應如響, 上而皇天監臨, 下而百姓有知, 試以往史觀之, 庸主昏君, 自以謂吾爲此事, 人孰知之, 而畢竟其暴行惡德, 載於後史, 萬世皆知, 可不懼哉? 如此思念, 惕然省察則非但爲目下致治之方, 實爲萬世無彊之福矣, 於此留神, 是臣區區之望也。 上曰, 所陳切實, 尤可留念矣。 儀泳曰, 俄者臣以害之一字, 仰陳, 而臣則學識鹵莽, 未能敷陳矣, 今者特進官所陳, 誠甚切至, 而無餘蘊矣。 然凡事作爲, 未必皆以害之一字, 先着在心矣, 此心之發, 無一有愧於天人, 則自然不爲爲害之事也。 大凡人君之德, 莫如仁義, 而假以用之者, 千古以還, 莫如唐太宗, 而惟其好色·好兵之心, 終始未已, 立國之初, 瀆亂倫紀, 末年躬征, 狼狽而歸, 自以謂運用機變於隱微之地, 人莫窺測, 而畢竟其害之顯著者如此, 則其爲害者, 猶甚於爲惡於顯著之地也。 顧今聖心, 慥慥求治如渴, 伏願於幽獨燕閒之地, 省察此心, 表裏無間, 恒若上天之在傍, 無一毫自欺, 則害之一字, 自然落空矣。 伏願於此體念焉。 上曰, 此云我思肥泉, 思須與漕等語, 可見其思念父母之切至矣, 以此思念之情, 當其父母終之時, 則似無不可歸之義, 而此女子之終不暫歸者, 蓋其父母終已久之時, 故不得歸而作此詩乎? 儀泳曰, 註疏云, 此衛女, 卽宣公之女也。 雖未詳知其必然, 而大抵女子不百里奔喪者, 禮也, 若不以禮自處, 無故歸國, 則春秋亦有文姜·出姜·哀姜之事耳, 況遭父母之喪而豈有不歸之事乎? 然而此女子之以禮自守, 終始不歸者, 可知其賢矣, 此詩之作, 以在於父母終之時看解, 無妨矣。 奭周曰, 此詩之作, 不必以在於其父母終之時看去矣, 大體女子者, 父母在則有歸覲之禮, 而父母終則不得歸者, 卽禮也, 且女子出嫁, 則雖兄弟, 坐不同席, 亦禮也, 此女子之不歸, 蓋在於父母終以後時也。 允大曰, 侍讀官洪儀泳, 進講之際, 累次誤讀, 推考, 何如? 上曰, 依爲之。 出擧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