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掌令姜繼遇疏曰, 伏以臣卽海外草莽之臣也。 生長遐僻, 才旣譾劣, 質又鈍滯, 最居人下者, 而猥竊科第, 忝叨臺銜, 涯分已踰, 涓報無階, 區區祈祝, 只冀邦籙之靈長, 而不意大行大王, 聖壽鼎盛, 遐算遽屈, 國勢危疑, 人情洶懼。 何幸我聖上, 起自代邸, 入承大統, 帀域之蘄嚮方深, 上天之眷顧已極, 當此新服之運, 休恤無疆。 凡爲臣子者, 苟有所懷, 疇不欲仰達微忱, 而臣跧伏海荒, 夙嬰貞疾, 雖不得奔走於慶慰之班, 而秉彝所賦, 丹衷自激, 不揆僭妄, 敢陳愚見, 謹具十條, 仰瀆宸嚴。 伏乞聖明, 不以人微而廢言, 恕其狂而察其情焉。 一曰, 勉强聖學也。 董子曰, 强勉學問, 則聞見博而智益明, 强勉行道, 則德日起而大有功。 雖有上聖之姿, 莫不資於學問而成就也。 學問之道, 在於讀書窮理格物致知, 誠意而正心, 心正而修身。 誠正修, 其本也, 齊治平, 其效也。 大凡人君之一心, 萬化之源也。 心苟正則萬事無不正, 正朝廷, 正百官, 正萬民, 正四方, 皆由此而推之也。 雖然, 正心之要, 又在於主敬, 以敬爲主, 則內外一致, 不忘不助而心自存矣。 敬則萬善俱立, 怠則萬善俱廢。 若能居敬窮理, 孜孜不已, 緝熙光明, 聖學日就, 聖德日新, 聖澤日流, 睿敬日躋, 則其於發號施令之間, 動靜云爲之際, 發皆中節, 自然合理, 自無礙罣枘鑿之患, 而經國之深謀遠慮, 不越乎此矣, 其要只在於經筵也。 人主一身, 萬機叢集, 衆欲交攻, 維持防範, 當極其至。 是以古者, 燕寢輿几, 皆有箴規, 而後世此法, 蕩然無存, 秖有經筵, 略倣古規, 此若復廢, 更無可爲。 程子曰, 親宦官宮妾之日少, 接賢士大夫之時多。 伏願殿下, 頻開經筵, 延接儒臣, 討論經史, 講究文義。 哲王明辟治天下之大經大法, 聖人君子傳道統之至要至精, 融會貫通, 瞭然在目, 則大有益於檢身治國之規焉。 二曰, 振肅紀綱也。 紀綱之壞敗, 未有若此時之甚者, 而百度解弛, 萬事隳哉, 競尙文華, 全沒質實, 可謂從流下而忘返之勢也。 是皆職由於紀綱之不振而然矣。 覆轍之戒, 何嘗少忽, 而尤當汲汲乎今日也。 第宅之濫制也, 車服之行怪也, 謇諤之風無聞, 而諂諛之態成習, 含默爲行世之妙, 因循爲居官之善, 圖悠泛然, 置之無可奈何之域者久矣, 奚翅賈生所謂痛哭流涕而已哉? 管子〈曰〉, 四維不張, 國乃滅亡。 使管子愚人也則可, 若管子而少知治體者, 是豈非今日惕然警省者乎? 伏願殿下, 以立紀綱正名分, 爲當今之急務, 挽回古道, 期復唐·虞之治, 朝無飢鴉老鳳之譏, 野有束帛旌招之擧, 而改絃易轍, 綱擧目張, 於變時雍之化, 庶幾復睹, 則紀綱不期振而自振矣。 三曰, 納諫諍也。 古者諫無官, 後世設官, 然後諫路愈狹矣。 語曰, 天下之事, 係於宰相與諫官, 諫官之設, 豈徒然哉? 雖然, 在於人君之好諫與不好諫, 苟能好諫, 則臣下之欲盡其忠者, 隨事獻替, 政治必得, 法度必明, 紀綱必修, 而朝廷淸明矣。 苟不好諫而拒諫, 則爲臣者雖欲盡言, 畏威而順旨, 駸駸然至於諂諛成習, 忠直疎遠, 朝綱日紊, 國勢日斲矣。 傅說曰, 木從繩則正, 后從諫則聖。 伏願殿下, 廣開言路, 從諫如流, 益求直言, 言可用則采之, 言不可用則置之, 以爲後來之勸焉。 四曰, 節用而愛民也。 人君莫不欲愛民, 而苟侈欲過度, 經用無限, 則財必不足, 財旣不足, 則勢將掊克重斂而後, 乃可足用。 生民之生財有限, 國家之用財無限, 則民生如何不困瘁哉? 有若曰, 百姓足, 君誰與不足, 百姓不足, 君誰與足? 伏願殿下, 節其用度, 而用度不濫, 則財自有餘, 財若有餘, 則民生日厚, 安樂太平, 可立而待矣。 如欲愛民, 莫先於節用也。 五曰, 去奢入儉也。 我國壤地偏小, 財産不饒, 古俗尙儉, 而後來奢侈太過, 衣食踰濫, 雖市井輿臺之賤, 皆被紋繡食珍甘, 遂成風俗, 看作例分, 富益上人之慾, 貧皆竝立而恥, 互相慕效, 殆無制定。 財用之不敷, 民命之益窮, 良由此也。 此若不禁, 民給家足, 必無其時, 而木綿, 國之珍物也。 挽近洋貨狼藉於世, 家家效嚬, 人人貪玩, 如非倭紬洋木, 不着於身。 至有綿農之鄕, 謂之無利, 廢而不耕, 是不獨當世之大病, 洋學之不能滅熄, 專由於通貨之致也, 將來之憂, 有不可勝言者矣。 請自萊館·灣府, 一切禁斷, 則詎不爲一擧兩得之政乎? 臧哀伯曰, 大羹不致, 粢盛不鑿, 昭其儉也。 伏願殿下, 躬尙儉素, 以朴爲先, 則風行草偃, 下民觀感, 自歸德化, 而或有不悛前習, 僭奢自如, 隨現論罪, 則侈風漸祛, 儉德流行, 民財不匱, 國用自足矣。 六曰, 遠讒佞近忠直也。 蓋讒佞, 易親而難退, 忠直, 難進而易疎。 薰蕕不同器, 氷炭不相容, 理固然也。 書曰, 有言逆于汝, 心必求諸道, 有言遜于汝志, 必求諸非道。 讒佞之人, 巧言令色, 務合上意, 忠直之人, 危言讜論, 犯顔無隱, 此爲親疎之別也。 知此兩者, 則辨之不難, 而遠之近之亦甚易矣。 程愈曰, 君子小人之分, 在乎口之所言, 身之所行, 心之所思, 而言行見乎外, 心思存乎中, 三者皆善, 則爲君子也必矣。 三者皆不善, 則豈不爲小人哉? 伏願殿下, 明忠奸之分, 審其進退之權, 則綴旒之國脈, 可得以鞏固, 倒懸之民生, 可得以救解, 二帝可三, 三王可四之功, 實基於此也。 七曰, 簡擇方伯也。 監司任一道風憲, 而守令能否黜陟, 在於其人, 則任大責重如此, 而苟非其人, 則執心不公。 守令之有攀援者, 雖無聲績, 書以褒上, 無勢力者, 雖有治效, 置之貶下, 徒尙文具, 而全無其實, 如此而何可望國事治而民情遂乎? 國初舊典, 守令贓汚者, 間有現出, 則竝論監司不公京察之罪, 而亦有銓官不審誤薦之律, 今若申明舊規, 則各盡其職, 庶有畏戢自修之道也。 范仲淹曰, 監司不才一路哭。 伏願殿下, 監司除授後, 當瓜熟之際, 倣唐德宗古事, 遣黜陟使, 如法糾劾, 則民蒙實惠矣。 八曰, 守令曠官也。 郡守·縣令, 卽使守土而分憂也。 上以布德意, 下以達民情, 則雖在官府努力爲治, 猶有所未盡處, 而近來守令, 不顧法意, 惟事占便, 赴任之後, 纔過旬朔, 請由還家, 委兵符於隣邑, 屬民情於首鄕, 偃然在家, 殆同無事之人。 若其該邑有事, 則兼任當之, 至有落職被罪之擧, 是甚道理乎? 及至秋成, 始乃還衙, 收拾俸廩, 仍復離去。 其去其來, 害實難言, 而視衙如店, 席未暇煖, 民情國事, 何以克擧乎? 弊習成痼, 有難卒革, 矯救妙方有一焉。 守令之呈由離官也, 因公行外, 其間月俸, 自傳符日, 屬之兼官, 永爲定式施行, 則郡無四盡之患矣。 孟子曰, 有官守者, 不得其職則去。 伏願殿下, 俯察曠職之害, 斷然行之於此時, 則其效不尠也。 九曰, 嚴明贓法也。 守令之贓汚者, 間或現發, 則依法典徒流禁錮, 而過限之後, 完若平人, 仕宦如古, 其貪汚之物, 遂爲潤屋之資, 如此而豈可爲懲創改過之戒乎? 范堅曰, 此爲一恩于今, 開萬怨於後。 伏願殿下, 守令犯贓百貫百斛以上者, 則隨現徵出, 或付公貨, 以助國用, 或給本縣, 以防民瘼, 則庶有畏忌自靖之道焉。 十曰, 明賞罰也。 賞罰者, 人主之二柄也, 賞罰不明, 則無以勸善而懲惡。 趙鼎曰, 不公則賞雖厚, 人不以爲恩, 罰雖嚴, 人不以爲威, 故賞不當功, 刑不當罪, 不祥莫大焉。 伏願殿下, 念愛嚬笑之戒, 喜怒當寒暑, 而必以賞不僭刑不濫, 善爲國政也。 今臣所陳諸條, 極涉猥屑, 而區區愚衷, 言不知裁, 欲冀萬一之報者, 惟此而已。 臣今年六十有一, 而病纏床褥, 路阻瀛海, 仰瞻天闕, 自無其期, 不避僭越, 輒敢煩瀆, 謹具芻蕘之說, 仰陳黈纊之下。 伏乞聖明, 仰稟東朝, 俯詢庭僚, 特賜施行, 非但爲臣身之榮, 抑爲民國之幸, 臣當歌詠聖化於畎畝之間, 而以畢餘生, 則雖死之日, 猶生之年矣。 且念臣是濟州人也, 居在本州, 將至老死, 而閱歷者多矣。 自朝廷久無勸懲之擧, 島民亦是化育中物也。 伏願殿下, 特遵列聖朝撫恤本島之遺意, 十年一次, 別遣按廉使, 以爲懲前毖後之道焉。 臣無任云云。 答曰, 省疏具悉。 十條所陳, 皆切於急先之務, 眷眷憂國之誠, 從以可見, 深用嘉乃, 予將嘉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