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庚戌正月十九日巳時, 上御熙政堂。 進講入侍時, 講官金學性, 參贊官沈敦永, 侍讀官朴昇壽, 假注書李裕奭, 記事官趙秉學·成載瑗, 各持小學第三卷, 以次進伏訖。 上曰, 史官分左右。 上誦前受音一遍訖, 上開卷, 學性讀自箕子者, 止殷有三仁焉。 上曰, 紂是帝乙之子乎? 學性曰, 然矣。 上曰, 紂之名則受也。 學性曰, 天下不以名而皆號曰紂也。 上曰, 紂心之不善如是, 故惡其逆耳之言, 而囚箕子矣。 學性曰, 古人曰, 忠言逆耳利於行, 毒[良]藥苦口利於病, 是故聖王明君, 不以逆耳之言, 爲苦而厭聽也。 以人臣言之, 不以爲苦, 而極進忠言, 宜矣。 若以順耳之言, 諂諛於上, 則是小人也。 王子比干, 爲紂之親戚也, 而諫而不聽, 箕子亦諫而不聽, 以至於囚, 又不納微子之諫, 此皆惡逆耳之言也。 君有過而不以死爭之, 則是豈事君之道乎? 比干則直言極諫之人, 而紂以爲聖人之心有七竅, 乃剖而視之, 若聖君賢主, 則豈如是也? 上曰, 紂之此事, 都是以女色之故也, 而且本不仁之人也。 學性曰, 自是不仁之人, 以其妲己之故, 尤多不仁之行也。 父子有骨肉之恩, 君臣以義屬之, 是以固不可違逆耳之言也。 上曰, 以義屬之, 若又違之, 則當何如也? 學性曰, 故父有過, 三諫而不聽, 則號泣而隨之, 君有過, 三諫而不聽, 則遂去之也。 上曰, 紂之所爲, 皆違直言也。 學性曰, 孔子曰, 殷有三仁焉。 三仁卽箕子·比干·微子之謂也。 此三人, 其行也各異矣。 上曰, 事雖各異, 而意則同也。 學性曰, 俱有心德而行仁焉。 雖其行有異, 心則相同, 故曰三仁也。 上讀新受音, 至箕子者紂親戚, 曰非遠族之親乎? 學性曰, 諸父之列也。 雖以臣子言之, 賢臣固不可囚也。 上曰, 賢人豈可如是也? 上曰, 何書至有殺其孕婦之事乎? 學性曰, 見於書傳, 而刳剔孕婦是也, 其不仁甚矣, 故至曰獨夫也。 上讀至於其義可以去矣曰, 如是故遂去之也。 學性曰, 然矣。 微子抱祭器而去矣。 其後武王奉承天命, 因滅之, 乃立微子於宋, 以奉其祭祀也。 上曰, 初不欲立紂而立微子也。 學性曰, 以其庶兄也, 故不立也。 上讀十遍訖。 上曰, 以次文義奏之。 學性曰, 紂爲無德, 淫泆殘虐, 殺賢去忠, 寧有如此不仁之甚乎? 淫泆故奢侈過濫, 酒而爲池, 肉而爲林, 以極長夜之飮, 豈以有限之財, 充其無限之欲乎? 是故聚斂於百姓, 以奉一身, 民豈聊賴而安生哉? 其日用事爲, 皆惟此事, 故奢侈之心, 日以漸長, 如是而國豈爲國也? 鉅橋之粟, 鹿臺之財, 箕子見而歎之曰, 國不可以爲國, 極諫而紂不聽, 比干·微子, 亦極諫而或至於死, 或至於去, 其爲政如此, 而天豈不怒, 民豈不散也? 民心卽天心也。 天旣怒之, 故周武王奉若天道, 不得已而伐之, 而伐紂之時, 不期會者, 八百國矣。 然則可知其天人之所歸也。 當此時, 紂若悔過, 則豈至於此乎? 何代無忠良之臣矣? 聽其言從其善, 而取之於民不厚, 則然而不興者未之有也。 若以此言, 溯驗於前代, 則何由而治, 何由而亂? 自然可知矣。 伏願殿下, 於此澄省焉。 上曰, 然矣。 學性曰, 箕子之出朝鮮也, 敎民以八條, 井田禮樂之類是也。 朝鮮之國號, 卽箕子時稱號也。 禮義之風, 于今不泯而益修, 故獨稱禮義之邦也。 昇壽奏曰, 此章, 臣於昨日召對, 已爲陳奏, 今又講官, 剖析無餘蘊, 別無他義之可以敷演者, 然其曰輿馬宮室之漸, 自此始, 漸字卽如水漸漬之義, 亦始幾微之謂也。 夫人主之出治也, 一曰萬幾, 如施措之或害於政累於德者, 則不可不炳幾而嚴防之也。 篤學力行, 必曰無始勤終怠之漸歟? 發號施令, 必曰無違道悖理之漸歟? 求言納諫, 必曰無逆耳咈意之漸歟? 任賢授職, 必曰無䋸[循]私害公之漸歟? 以至衣服飮食宮室車馬之類, 必曰無侈靡安逸之漸歟? 以此諸條, 必反諸己而無時不省察, 則寧有一毫私慾之萌諸心哉? 此所謂防微杜漸者也。 唐臣魏徵, 論十漸之戒, 作疏而進之, 太宗嘉納之, 置諸座隅, 以爲觀省之資, 故至今稱爲賢主。 伏願於此, 深加體驗焉。 上曰, 參贊官讀而奏之。 敦永讀自箕子者, 止殷有三仁焉。 仍奏曰, 此章文義, 講官·儒臣所奏甚好, 臣無容更達, 而第二章有曰, 紂爲淫泆, 凡此厥初, 無有不善, 則紂之性豈惡哉? 以其氣質之有偏, 物慾之有蔽也。 窮心志之所樂, 悖法度之常行, 浸漬頗辟, 至於此極, 蓋人性之善, 其體至微, 而利慾之攻, 不勝其衆, 凡係貨利聲色之娛, 與夫輿馬宮室之美, 式日斯盛, 蔽交於前, 因物有遷, 遂亡其正, 是以古先聖王, 兢業自持, 克祛己私, 雖在幽獨得肆之地, 紛華波動之中, 而如對神明, 如臨淵谷, 未嘗敢有須臾之怠, 猶恐其隱微之間, 或有差失而不自知也。 是故建師保之官, 以自開明, 列諫諍之職, 以自規正, 而愼終如始, 理道積著矣。 伏願殿下垂察焉。 學性曰, 所奏中若有可下問者, 發問焉。 上曰, 言若有是則可行也。 學性曰, 俄於聖敎中, 紂惡逆耳之言, 故囚之之下敎, 大哉盛哉, 人君雖在深宮之中, 臨億兆之衆, 一日萬幾, 雖欲行善, 而這間豈無得失也? 人臣以逆耳之故, 而不諫於其君, 則君豈可覺其非乎? 若是而自一事二事, 以至於放過, 則豈不大可懼哉? 諫諍之義, 引君當道, 以至於善, 期有爲堯·舜之效矣。 來諫而虛受, 則賢良之臣可得, 若拒諫而自用則忠志之士可去矣。 伏願殿下, 於此等處省察焉。 上曰, 然矣。 上曰, 太甲初不修德, 而後乃悔過也。 昇壽曰, 在於桐宮, 悔過修德, 故復爲賢君, 天下歸之。 學性曰, 臣以講篇自止, 有所仰達矣。 前旣承自止無過十五行之下敎, 而篇中文勢, 有可絶處, 有難絶處矣。 自今以後, 勿限十五行, 隨其可絶處而自止, 似好矣。 上曰, 可也。 上曰, 史官就座。 仍命退, 諸臣以次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