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庚戌二月初一日申時, 上御熙政堂。 召對入侍時, 參贊官沈敦永, 侍讀官李亮信, 檢討官姜㳣, 待敎李秉文, 記事官金永秀·趙秉學·成載瑗, 各持通鑑第一卷, 以次進伏訖。 上曰, 史官分左右。 上開卷。 上曰, 上番〈讀〉之。 亮信讀自於是文侯以將, 止是以哭之。 上曰, 文義陳之。 亮信釋義訖, 曰, 與士卒分勞苦, 儘是爲將之道, 在於得士, 而其心悅誠服之效, 乃有戰不旋踵之報, 則況於人君之治民乎? 上以誠待之, 下亦以誠事之, 誠意交孚, 感結人心, 則自有親上之志矣, 伏願體念焉。 上曰, 吳公, 是吳起乎? 亮信曰, 然矣。 上曰, 無他文義之可奏者乎? 亮信曰, 別無敷衍仰達者矣。 上曰, 戰不旋踵之義, 何謂也? 亮信曰, 吳起往年, 爲士卒吮疽, 故感恩效死也。 今吳起又吮其子, 卒母聞而哭之者, 慮其繼父而又死也。 上曰, 然矣。 上曰, 下番讀之。 㳣自二十四年王崩, 止武侯曰善。 上曰, 文義陳之。 㳣釋義訖, 曰, 吳起之事, 俱在於上文, 可知其非賢人君子, 而但在德不在險之言, 誠是矣。 人君之道, 唯當務修德政, 不可但恃固險, 故古有衆心成城之喩, 又有地利不如人和之訓。 有德則人心向上, 雖平原廣野, 固於泰山大河, 無德則雖有險阻, 終不能守, 如下文所云。 是以平陽蒲坂, 地瘠民貧, 四無阻塞, 而堯·舜能都之, 有千萬古至治之化。 巴蜀地形, 最稱天下之險, 而昭烈有道, 則中興漢業, 後主無道, 則不能保守, 此其前事之昭昭可驗者也。 爲政方固不可疎忽於備禦之固, 而惟德惟仁, 則自有民和國安之休, 伏願體念焉。 敦永曰, 吳起在德不在險之言, 此誠經國之嘉謨, 不易之正論。 夫帝王爲學之道, 非若記問愚儒尋章摘句鬪靡誇多而止, 其將學古訓, 以有獲摭往行以輔治者也。 今吳起, 其人雖不足觀, 其言極爲切當, 伏願勿以人廢言, 於此等處, 深加省覽焉。 上曰, 二十四年·十一年云者, 何義也? 㳣曰, 二十四年, 威烈王之時也, 十一年, 安王之時也, 而安王立後十年之間, 無大事可紀, 至十一年, 有田和之事, 故其間十年則不書, 而只書十一年也。 上曰, 田和是誰也? 㳣曰, 齊之大夫, 而恃其强大, 遷其君於海上, 纂逆其國, 齊本姜姓太公之後, 而自是之後, 爲田齊也。 上曰, 田和, 齊之臣, 求爲諸侯, 因是纂逆也。 敦永曰, 然矣。 自田完始仕於齊, 其後寢盛, 世執國命, 至是遂纂逆矣。 㳣曰, 田和之求爲諸侯, 亦如魏·趙·韓之請命, 而其纂逆之罪, 固宜天子之所必討。 且禮樂征伐, 雖不能自天子出, 如有五覇中若齊桓·晉文者, 則亦當奉辭伐罪, 而戰國之際, 無以見此事。 魏文侯, 是纂晉之國也, 乃爲田和而請之, 今此特書, 可見其義, 此之謂史筆也。 上曰, 文侯豈是不賢者乎? 㳣曰, 若雨赴虞人期之類, 在時君中稍賢, 故史記亦曰, 此時魏文侯好古云矣。 上曰, 吳起果是何如人也? 㳣曰, 列國時名將, 而其爲人, 不足觀矣。 上曰, 此人殺妻以求將, 母死不奔喪矣。 㳣曰, 然矣。 上曰, 參贊官讀之。 敦永讀自魏置相, 止至則任之爲相。 上曰, 文義陳之。 敦永釋義訖, 曰吳起之請與論功, 可知其爲人之甚輕淺矣。 蓋其平日殘忍薄行, 急於進取, 故其言如此, 大抵君子重厚, 有功而不德, 小人輕薄, 挾才而要功, 才有餘而德不及, 則其害必將禍國乃已。 是故人君之道, 取其德行, 不取其才辯, 官惟其人, 共圖爲理, 則君心正於上, 風俗美於下, 紆謨經遠, 其寧惟永矣。 上曰, 閣臣讀之。 秉文讀自起明法審令, 止攻殺起。 上曰, 文義陳之。 秉文釋義訖, 曰, 上亦有在德不在險之言, 而吳起不能以德輔君, 只務於富國强兵之道, 非別有他財而富之也。 財從民出, 只是厚斂於民也, 强兵之意, 專出於戰鬪侵伐之計也, 是故先儒每黜功利之說, 而孟子之言曰, 亦有仁義而已矣, 何必曰利者, 以此故也。 且以明法審令言之, 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法, 行之千百世無弊, 吳起之法令, 僅行於一時, 及其身而取禍, 此不修德, 專爲功利之害也。 今此明法審令富國强兵, 似若賢矣, 而細究其實, 自見其不善, 每於此等處省察焉。 上曰, 北却三晉之義者, 何謂也? 秉文, 是却三晉之兵也。 三晉者, 魏·趙·韓, 三分晉地, 故謂之三晉也。 敦永奏曰, 門考時至, 注書使之門考可乎? 上可之。 小臣承命出來, 而金虎門仍留標信已下, 故不爲門考而還入, 以此意言于承旨。 敦永奏曰, 金虎門仍留標信已下, 故注書不爲門考, 而還爲入來矣。 上讀自於是文侯以爲將, 止攻殺起, 讀三遍訖。 上掩卷。 命史官就座, 仍命退, 諸臣以次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