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庚戌十一月二十二日午時, 上御熙政堂。 晝講入侍時, 知事金洙根, 特進官宋持養, 參贊官成好謙, 侍讀官金會明, 檢討官趙在應, 假注書李徹宰, 別兼春秋徐翼輔, 記事官金炳溎, 各持大學, 宗臣益平君以次進伏, 武臣張寅植進伏楹外訖。 上曰, 史官分左右。 上誦前受音一遍訖。 上開卷。 會明讀自詩云膽彼淇澳, 止誤在止於信之下。 釋義訖。 上讀新受音十遍訖。 上曰, 文義以次奏之。 會明曰, 只以章內釋義樣仰奏矣。 淇澳詩, 美衛武公之德, 而武公衛之賢君也, 年九十有五, 猶箴警于國曰, 無謂我老耄而舍我, 必朝夕交戒我, 其在輿也·倚几也。 位宁也。 居寢也, 皆有規誦, 又作抑詩以自警, 有曰尙在爾室, 尙不愧于屋漏, 有曰斯言之玷, 不可爲也。 夫以不欺無妄之心, 篤切磋琢磨之工, 已精而益求其精, 已密而益求其密, 故其德之存諸中而著於外者, 如此其備。 然則其德之盛, 而浹人肌髓, 又安得不如此乎? 衛民之於武公, 猶如此, 況周民之於文·武乎? 治安天下, 基萬世太平之福, 是遺後人之樂處, 而使樂其所遺之樂, 分田制里, 爲百姓永遠之業, 是與後人之利益, 而使利其所遺之利, 其感仰愛戴之不容自已, 卽自然之理也。 夫君之明德旣明, 則民亦自新其德, 故不敢眩以詐僞, 而化爲誠實。 是以虞芮之君, 見耕讓畔行讓路, 而不敢履文王之廷, 其所爭之田, 遂爲閑田, 此卽孔夫子使無訟之謂也。 竊惟武公之賢, 雖不可比同於文王之聖, 然文王之止仁, 武公之主誠, 武公之不欺, 可致文王之無訟。 此等處參互玩索, 最切於進修之工矣。 伏願懋哉懋哉。 上曰, 恂慄嚴於中者也, 威儀見於外者乎? 會明曰, 然矣。 上曰, 瞻彼淇澳, 綠竹猗猗者, 何謂也? 會明曰, 竹性直而心虛, 故多比之君子矣。 淇上多竹, 而因所見而起興, 然亦有取此底意。 猗猗, 始生而柔弱也。 其第二章曰, 靑靑, 堅剛而茂盛也, 三章曰, 如簀, 至盛而密比也。 以竹之長養勁密, 興學之進益, 德之成就耳。 上曰, 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者, 何謂也? 會明曰, 其字指前王也, 前王有無窮之功德, 留在後世, 如丕謨峻烈, 以佑啓後人, 是其賢也。 後來賢人, 都守其謨範, 而率由不違, 此卽賢其賢也。 創業垂統, 以傳與子孫, 是其親也。 後來王者, 都有所承藉, 而追報勿替, 此卽親其親耳。 上曰, 無情者不得盡其辭者, 何謂也? 會明曰, 詐僞之民, 不敢逞其虛誕之辭也, 豈有刑法而制之而然哉? 人君自明己之明德, 則民之曲直, 莫逃於其明, 故曲者不敢自以爲直也。 能使民自知其曲, 則自然無訟, 而民亦自新其德耳。 上曰, 新民則可以無訟乎? 會明曰, 然矣。 在應曰, 威儀二字, 外若易行, 而裏許則有無限意, 有威而可畏, 謂之威, 有儀而可象, 謂之儀, 威非徒尙嚴猛, 儀非徒事容飾, 必也動容貌斯遠暴慢矣, 正顔色斯近信矣, 出辭氣斯遠鄙倍矣, 然後始可爲威儀也。 雖在凡人, 皆當以威儀檢攝, 而況人君乎? 人君之威儀, 與凡人不同。 齊明盛服, 駿奔走在廟, 入太廟之威儀也, 衮冕端凝, 恭己南面, 臨朝之威儀也, 動作有文, 言語有章, 燕居之威儀也。 此皆威儀之極, 上篇無所不用其極之義, 於此又可見矣。 蓋威儀者, 非自外求而得之者。 薰陶德性, 進修學業, 則存諸中者發於外, 自然有不可掩之威儀也。 衛武公亦賢君, 用力於學問自修之工, 有此威儀之棣棣也, 故詩人歎美之如此, 而武公之威儀, 亦著於抑之詩, 其首章曰, 抑抑威儀, 維德之隅。 如宮室之制, 內有繩直, 則外有廉隅, 人之德行, 充積於一身, 則不待加勉, 而自有威儀之著見。 今殿下日御講筵, 講學者, 非止誦讀字句而已。 聖人一言一事, 須加體驗之工, 自明明德以下, 必求當然之極, 止而不遷, 則許多威儀, 皆在此中矣。 伏願懋哉懋哉。 洙根曰, 聖敎旣以新民則可以無訟, 直得聖學之要矣。 臣無容更贅, 而知之非難, 行之惟艱。 伏願殿下, 益懋新民之功, 終致無訟之境, 實臣民無疆之福矣。 持養曰, 此章引淇澳詩, 蓋言明明德者之得所止, 以發明所以求之之方, 與夫得之之驗焉。 夫爲學, 所以致知, 而知視行爲易, 故以切磋比之, 治骨角猶易於治玉石也, 故其所以講習討論者, 已精而必求其精, 此就知上, 求止於至善也。 自修, 所以力行, 而行視知爲難, 故以琢磨比之, 治玉石則較難於治骨角矣, 故其所以省察克治者, 已密而益求其密, 此就行上, 求止於至善也。 大抵知行二者, 如車兩輪, 如鳥兩翼, 交手竝做, 不可偏廢。 苟或但求致知, 而不務力行, 則書自書我自我, 何以有躬行心得之效乎? 昔我太宗朝進講大學, 敎曰, 讀了此書, 乃知學問之有益於人也。 筵臣請賀, 敎曰, 非知之艱, 行之惟難, 待予能行, 然後賀未晚也。 大哉王言, 萬世龜鑑, 此今日所當法者也。 夫自修之道, 最初用工處, 不外乎誠意章愼獨二字。 程子曰, 天德王道, 只在謹獨。 伏願深留聖意於篤行之工焉。 好謙曰, 儒臣及經筵特進官, 備陳文義, 臣無容更達, 而切磋琢磨, 明明德之工, 著於知行者也, 瑟僴赫喧, 明明德之實, 見於容儀者也。 終不可諠兮者, 明明德之止於至善而民不能忘者也, 新民之意, 亦在其中矣。 伏願殿下, 講習問難於課日臨筵之時, 省察克治於動靜施爲之際, 念念在玆, 無時間斷, 表裏交修, 光輝發外, 至於使民觀感而興起, 則此所謂明明德新民之止於至善者也。 懋哉懋哉。 上掩卷。 上曰, 諸臣所奏甚好, 當留念矣。 上命史官就座, 仍命退, 諸臣以次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