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庚戌十一月二十四日午時, 上御熙政堂。 晝講入侍時, 同知事趙雲徹, 特進官曺錫亨, 參贊官兪致善, 侍讀官李寅夔, 檢討官姜㳣, 假注書李國淵, 別兼春秋南秉吉, 記事官金炳溎, 各持大學, 宗臣興宣君昰應以次進伏, 武臣許燮, 進伏楹外訖。 上曰, 史官分左右。 上誦前受音一遍訖。 上開卷。 寅夔讀自所謂誠其意者, 止功不可闕如此云。 釋義訖。 上讀新受音十遍訖。 上曰, 文義以次奏之。 寅夔曰, 誠意者, 卽眞知實行不雜虛僞之謂也。 天下之道二, 善與惡而已。 人孰無好善惡惡之心, 而不知善之眞可好, 惡之眞可惡, 故自不免苟焉以自欺, 而意之所發, 有不誠者矣。 若夫好善不以誠, 則非惟不足以爲善, 反有以賊其善, 惡惡不以誠, 則非惟不足以去惡, 適足以長其惡, 其爲害反復甚焉。 此所以郭公之善善惡惡, 而卒亡其國者也。 人君之用人也, 非不知君子之可好, 小人之可惡, 而格致之工, 不明於淑慝之辨別, 用舍之際, 未免乎愛憎之顚倒。 甚至於名爲好君子, 而實不好, 名爲惡小人, 而實不惡, 遂使難進易退之君子, 日以疎遠, 患得患失之小人, 日以親昵。 自古有國之治亂, 實係賢邪之進退矣。 孔子曰, 惟仁者, 能好人能惡人, 謂其心公理明, 明於善惡之別也。 今我殿下, 勉講格致誠正之學, 其於善惡之幾, 明示好惡, 一以誠意做去, 以自快足於己, 推以及於用人之際, 其爲君子則必也眞知其善, 而用之以善, 其爲小人則必也眞知其惡, 而去之以誠, 無爲因循姑息之政, 以臻正大光明之域, 則自然政令之間, 擧措得宜, 朝廷之上, 俊乂登庸矣。 此所以區區深望於殿下, 懋哉懋哉。 上曰, 好好色, 如見美衣服則好之之類也。 寅夔曰, 所惡所好許多, 而必以惡臭好色爲譬者, 以其實心而惡之好之也。 㳣曰, 子夏之賢賢易色, 古語之如入鮑魚之肆, 皆好好色惡惡臭之意也。 夫心廣體胖者, 德積於中, 而身潤於外, 是意誠之驗也。 君子之心, 必愼其獨而毋自欺, 則無所愧怍, 自然廣大寬平, 體常舒泰。 禮記曰, 和順積中, 英華發外, 心箴曰, 天君泰然, 百體從令, 此皆毋自欺而然也。 毋自欺之工, 惟在於持敬, 曲禮之毋不敬是也。 此爲凡人自修之道而言矣, 若夫人君, 則尤有所當戒者。 其於政令事爲之際, 有公私是非之分, 如或有一毫之私, 介於其間, 則人所不知, 已所獨知之地, 不免有自欺其心, 而不得爲自慊矣。 昔朱子於經筵講此章, 而以念慮之間一有不實, 則今日區區講讀, 徒爲觀聽之美而已, 何益於治道爲奏。 伏願殿下, 深加省察, 實用工夫焉。 上曰, 自謙之義, 何也? 寅夔曰, 愜於其心, 充然有得之意也。 㳣曰, 是快而又足之意也。 如行十事, 九事雖善, 一事若不善, 則其心猶未快足, 必無一毫未盡, 然後始可謂快足矣。 雲澈曰, 上章曰必愼其獨, 下章又曰必愼其獨, 文則雖同, 義則少異, 上愼獨, 己所獨知之謂也, 下愼獨, 己所獨處之謂也。 旣愼於獨知, 又愼於獨處, 則誠心做去, 無往非愼, 推可知矣。 雖以帝王之學言之, 書曰, 克念作聖, 罔念作狂, 聖狂之分於一念者, 亦惟曰誠與不誠, 誠之之道, 只是愼獨而已。 伏願以是體念焉。 㳣曰, 愼獨是己所獨知之謂, 而上則指自修而言也, 下則以爲戒而言也。 雲澈曰, 不知而爲不善爲過, 知而爲不善爲惡也。 錫亨曰, 小人見君子, 揜其不善, 內實憸邪, 外示謙恭, 厭然以善人自處, 其表裏相反, 奸僞莫掩之狀, 昭如燭照鑑別, 然而大奸似忠, 苟無君子格致誠正之實, 亦不能明辨而洞察之。 蓋君子小人, 若陰陽之迭爲消長, 豈不大可畏哉? 書曰, 任賢勿貳, 去邪勿疑, 孔子曰, 惡鄕愿, 恐其亂德。 居君上之位, 有知人之哲, 然後親賢臣遠小人, 無復有苗莠朱紫之患。 伏願殿下, 苟欲明辨賢邪之別, 於此章誠意處, 亟加澄省焉。 上曰, 貳字之義, 何也? 錫亨曰, 知其賢則任之不貳也。 㳣曰, 勿貳是專一之義, 而若以小人間之, 則非勿貳也。 上曰, 閑居, 何意也? 雲澈曰, 身所獨居之謂也。 上曰, 小人亦知爲善之可好, 故見君子則揜其不善也。 寅夔曰, 小人雖欲揜其不善, 以君子之明理, 豈有不知之理乎? 上曰, 此所謂如見其肺肝也。 雲澈曰, 小人見君子, 則有羞愧之心, 故掩其不善也。 㳣曰, 小人若眞有羞愧之心, 則必無爲不善之理, 而其所以厭然揜之者, 知其爲不善而猶行之, 及見君子, 則暫欲遮飾也, 是乃自欺也。 朱子於章下, 論其已明而不謹者, 卽指此等處也。 致善曰, 誠於中而形於外云者, 中有誠正篤實之工, 則發於外者, 自然有廣大盎粹之象, 故下章所云富潤屋德潤身者, 謂其存諸中而發於外者也。 財積於中, 則屋必潤矣, 德積於中, 則身必潤矣。 孟子曰, 無是餒也, 子夏曰, 義勝而肥, 蓋天下萬事, 未有不誠而成者也。 今以聖學言之, 自强不息, 有眞知實踐之工, 則政令施措之發於外者, 無不得其正, 而表裏交修, 本末相應, 此所謂根培而交達者也。 懋哉懋哉。 上曰, 愼獨之義, 何也? 致善曰, 愼獨二字, 果爲誠實用工之要。 獨者, 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也。 一章之內, 重言愼獨者, 可見聖人丁寧敎戒之意也。 如衛武公之不愧屋漏, 楊震之暮夜四知, 趙忭之焚香告天, 皆是愼獨之工也。 今殿下雖處燕閑之中, 戰兢自持, 造次克念, 恒若對臣僚時, 以至動靜云爲之間, 無或放過, 則此實愼獨躋聖之閫域也。 惟殿下懋哉。 㳣曰, 司馬公之平生無不可對人言者, 蘧伯玉之不爲冥冥惰行, 皆愼獨無自欺之工也。 上曰, 富潤屋, 何也? 㳣曰, 財積則屋潤, 德積則身潤。 富潤屋, 不過是引起德潤身, 故其下, 只言德而不言富也。 上曰, 是將言德潤身, 故先言富潤屋也。 上曰, 諸臣所奏甚好, 當留念矣。 上掩卷, 命史官就座, 仍命退, 諸臣以次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