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死罪臣李紀淵疏曰, 伏以, 臣卽天地間一僇人也。 抱有九死難瞑之慟, 添以千古負心之愧, 蹐高跼厚, 若窮無歸, 振古來今, 此何人斯? 惟其贖愆訟尤, 亶在鏟跡斂形, 故土石之與居, 麋鹿之與遊, 以爲了畢餘生, 庶幾少補旣往, 卽伏奉嶺梟[臬]除旨於夢寐意想之外, 臣誠震慄惶隘, 不覺魂驚而魄褫。 臣之積犯方命, 久逭當律者, 已荷聖世之曲貸, 則何爲而反有此重寄之誤恩乎? 骨肉之渥澤, 如山如海, 頂踵之報答, 無地無階, 則惟當生死以之, 不避夷險, 而猶復一直違拒, 有若迷不知悟者, 是豈臣專昧分義, 不憚嚴威而然哉? 第滓穢之惡臭, 判非薰沐之所可洗, 瘢瘡之餘痕, 無乃粉鉛之所可掩, 則臣之斷斷株守, 依舊自在, 莫可變動之實, 頃於兩疏, 已悉陳之。 嗚呼, 臣之便訣明時, 自甘廢棄者, 豈臣所樂爲也哉? 誠以爲人之道, 卽不過倫理信義四箇字, 而苟或破壞, 便是禽獸也。 故曾已矢之於臣兄之靈, 質之於君父之前, 如其飾辭假托, 故爲沽譽釣名, 則是欺天也, 內蓄媒進之心, 外示長往之態, 則是欺心也, 有一於此, 厥辜何居? 今於寵命之下, 生心顧戀, 諉之以一時過去之言, 無難乎呑食乃已, 則眞是患得失之鄙夫, 餘何可論, 而就以朝家言之, 臣雖無狀不似, 亦曾備數於三朝禮使之末, 若至專事督迫, 竟奪其志, 誠恐處臣亦大薄矣。 夫蠅營狗苟, 任他廉隅都喪者, 固是小人慢上之術, 而牛繫馬維, 使之逃遁不得者, 亦非熙世體下之政, 而況仁天雨露, 物各遂性, 臣亦化育中一類, 顧安得不終始祈祝於慈覆生成之澤乎? 每經一番官職, 輒增一層罪戾, 而今又力抗飭諭, 自速誅殛者, 豈有他哉? 特以事君以實之道, 爲臣盡分之方, 不在於趨走細節, 故所以寧被釜鑕, 未忍喪失方寸, 玆更瀝陳腔血, 冀蒙曲賜憫恤, 臣情到此, 良亦窮且慼矣。 噫, 臣今年迫七耋, 死亡無幾, 顧以昔日密邇之蹤, 阻隔文陛, 今爲十有二歲之久, 區區犬馬之忱, 根於彝性, 且當黼扆光御, 德化日暢, 簾帷復臨, 風雲如夢, 寧無耿結瞻依之忱, 而其奈大防在前, 私願莫遂, 何哉? 指點觚稜, 有淚泉湧, 此一款最爲孤負之大案, 臣將齎恨入地, 更何云喩? 至若病狀之可强不可强, 職事之可堪不可堪, 都屬閑話, 不可緩聲, 而且臣於此地此任, 尤有萬萬悲苦之私, 敢將無隱之義, 申控由中之懷。 往在癸未之歲, 臣兄蒙恩莅玆營也, 伊時臣之雙親俱存, 板輿就養, 臣亦請由往會, 彩服成行, 壽酒盈樽, 一門圓滿, 共詑榮耀, 殊方觀瞻, 傳爲盛事, 而臣父先還京第, 未幾棄世, 臣兄由有官守, 竟至戴星, 於是乎臣視若讎地, 數十年來, 公私之行, 輒爲之避免, 則歲月雖久, 心目自如, 設令臣無元來自靖之義, 今何忍恬然往赴於不忍復睹之地乎? 興言及此, 愴涕被面。 此固非公格所許, 而天下萬事, 無不出於情理, 則豈非仁人君子所惕然惻然處乎? 伏乞聖慈, 俯賜曲諒, 仰稟東朝, 亟許遞斥, 因治臣無嚴無憚之罪, 以爲不忠不悌者之警焉。 答曰, 省疏具悉。 有除輒引, 已是無謂, 而又以不當避之事, 强欲說去, 非襯着也。 嶺以南年來, 凋弊到極, 民事遂至收拾不得之境, 諒非老鍊廉公, 無以講懷保之策, 卿其勿辭, 往欽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