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氣質, 和協梱內, 敎養東宮, 肅淸宮禁, 操切近習, 屛遠玩好 등 급선무로 삼아야 할 12 조항을 건의한 뒤 遞職해 줄 것을 청하는 趙顯命의 상소
○ 持平趙顯命疏曰, 伏以臣至愚無似, 得事殿下於銅龍之中, 曾於辛丑十月癸未召對, 殿下以心經一部, 手賜臣曰, 爾以心學勉余, 故余以心經賜爾, 爾之所勸戒, 余皆服膺, 爾每見此書, 必思余體行爾言也。臣祗受拜謝而退, 竊自惟念, 以爲臣以蒙學蔑識, 實無絲毫裨益, 可以承堪渥恩者, 而抑臣前後所仰勉於殿下者, 乃堯·舜精一之傳, 天德王道之純, 帝王端本出治之大經大法也。雖其掇拾陳言, 誦說前聞, 初未嘗有躬行心得之實, 可以爲啓乃沃朕之本然, 殿下誠不以其人之愚, 而廢其言之善, 有以接夫古先成法而力行之, 則堯·舜三代之盛, 不難致, 而此書, 乃所以爲左契也。夫賢德如漢文帝而有毋高論之言, 求治如宋神宗而有烏敢當之語, 乃殿下毅然以身任之, 而無少退沮持難之色, 臣有以知殿下之明, 自審其必可能而無不成者。故其丁寧證質於臣者然也, 臣於是, 歡欣踊躍, 殆至於食忘匙而夜不眠, 或有山林之士聞, 而書問於臣者, 臣以此答之, 相與鼓舞忭賀, 以爲堯·舜三代之盛, 庶幾復見也。不幸中間, 時事遽變, 而臣又放廢, 不復近於殿下之左右矣。屛息田間, 罕與人接, 時或得聞於道路之所流傳, 則其所竊議於殿下之得失者, 或曰某事如此, 某事如彼, 傳者藉藉, 不勝其多, 而臣獨不敢遽以爲必然也。旣而驗之於朝紙上所出, 參之以搢紳間所憂, 然後始知傳者之言, 不至全無根據也, 臣於是撫心失圖。以爲有一於此, 足以亡國, 吾君聖君也。此言奚爲而至哉? 旣又自思曰, 吾君必無是也, 設有之, 非吾君之過也。夫孝悌也者, 百行之源也, 萬善之長也。故曰堯·舜之道, 孝悌而已, 能於孝悌而不能於他者, 未之有也。我殿下, 前後居肅考·景廟之喪, 哀慕出於至性, 至於感動夷狄, 且自三代以後, 帝王家兄弟承統, 而能曲盡友敬, 瀜瀜怡怡, 人無得而間焉者, 惟殿下有之, 斯可以越千古而跨百王。夫於其大者, 有以卓立焉如彼, 則其於細節末務, 有未盡者, 不過一時思慮之失, 偶未之覺, 而左右不善承事之耳。苟有正直之士, 以忠懇之言, 從容啓告於前, 則豈有不感回之理也? 顧以屛廢之縱, 徒以懷願忠之志, 情切路阻, 瞻望雲天, 未嘗不抱賜書而太息也。今者聖斷雷厲進退, 在廷臣僚, 振百年之痼弊, 而思有以一朝更張之, 臣適當斯會, 首膺耳目之任, 嗚呼, 殿下, 吾東之盛主也。今日殿下之盛際也, 持危扶顚, 傾否回泰之機, 正在於此, 臣於此時, 敢愛一朝之命, 不以一言, 仰補殿下一初淸明之化, 則是殿下前後知遇之恩, 生死肉骨之德, 無時可報, 生爲忘君之臣, 死爲不忠之鬼, 臣雖無狀, 計不出此, 謹以狂妄之說, 列爲十二條以進焉。曰變化氣質也, 曰和協梱內也, 曰敎養東宮也, 曰肅淸宮禁也, 曰操切近習也, 曰屛遠玩好也, 曰撙節財用也, 曰容受直言也, 曰謹守法典也, 曰愛重官爵也, 曰消破朋黨也, 曰禮使臣隣也。或據已然之迹, 或爲先事之戒, 或得於傳聞, 或出於妄度, 未必一一當理, 有槪於上心。然要皆出於願忠畢義之計, 而其中梱內·近習玩好之說, 則臣在春坊, 上書陳戒於最初開筵者也, 未知殿下, 尙或記存, 而敢此重理舊說焉。蓋此十二條者, 皆爲今日之要務, 而變化氣質, 又其大本之所在也。故置之諸條之上, 而序其說於最下者, 乃所以摠萬殊而歸一原也, 惟殿下澄省焉。所謂和協梱內者, 臣聞易首乾坤, 詩著關睢, 蓋夫婦者, 所與齊體配德, 以事父母而承祭祀者也。故匹夫欲正其家, 必謹於斯, 以好合爲務, 睽離爲戒, 況乎帝王之治, 將以御于家邦而達之天下, 則所以造端而謹始者, 尤當如何哉? 詩曰黽勉同心, 又曰如鼓瑟琴, 孔子又繼之曰, 父母其順矣。不能和其妻子, 而能使父母安樂者, 未之有也。且夫媵御嬪嬙之設, 王者之所不能無者, 而上下貴賤之間, 名分截然, 不可以毫分踰越者也。然寵愛所蔽, 易於迷溺, 內犯當夕之戒, 下無却坐之規, 則家之所以索, 國之所以亂也, 嗚呼, 可不懼哉? 臣在春坊, 已以此說仰陳, 今不必更煩, 而殿下今日所處, 上焉而奉承宗廟, 下焉而子育萬姓, 巍巍乎揭一人之身, 而爲一國臣民之表準, 則所以篤恩義正倫理, 以盡夫家人之道, 而成治國平天下之本者, 其責豈不有加於前日耶? 伏願殿下, 加勉於不衰之敬, 致嚴於不同之命, 閨梱之中, 致有怡悅和平之福, 則化成於家, 而敎不行於國者, 古未有也。且伏念殿下稟質淸弱, 受氣不完, 凡於保嗇之道, 尤不可忽, 切乞仰念祖宗付畀之大, 俯思臣民愛戴之切, 十分留意焉。所謂敎養東宮者, 臣聞世子, 國之本也。祖宗創垂之重, 子孫永久之傳, 咸係於斯, 而治亂興亡之機, 又在夫敎與不敎, 敎之善與不善而已耳。是以, 古之聖王, 所以敎其世子者, 至爲詳備, 考於賈誼·朱子書, 可知之矣。降及後世, 其法漸疏, 此君德之所以日卑, 治日之所以常少也。惟我東宮邸下, 正當沖年, 德性未定, 知見未廣, 其所以敎養而輔翼之者, 不可不謹也, 明矣。然瞽詩史書, 工誦箴諫之法, 今皆無存, 獨有數三宮官, 備例講讀而已, 則其所以敎之者, 固已簡矣。又於其中, 全不揀擇, 但以庸庸碌碌, 無學術無德行者, 苟然充數, 又其遞易, 極其頻數, 或有所講之書, 未過數板而旋卽移除者, 故其所講說者, 不能通貫首尾, 反覆譬曉, 至如睿性長短, 亦不能熟察而慣知之, 以爲隨事規益之地, 而及其罷講入宮之後, 則動靜云爲, 又漠然不可得而聞之, 如是而欲其開發知見, 薰養德性, 不已難乎? 殆先儒所謂以明月之珠, 夜光之璧, 委之衢路之側, 盜賊之衝者也。伏願殿下, 申飭選部, 必以威重可畏忠信博識者, 擇差賓客及宮官, 又定爲久任之法, 始講一冊, 毋論卷數多少, 畢講後始許遞改, 而其以他官兼帶者, 雖本職見罷, 特令別敍仍帶, 則方有合於委任責成之義矣。書筵勸講之規, 則固當如此, 自內敎導之方, 則又在於殿下。臣見爲人父兄者, 或過於昵愛, 敖蕩不敎者有之, 或過於嚴峻務爲督責者有之。夫昵愛不敎者, 固不足道, 嚴峻督責者, 亦未爲善道也。蓋幼沖之時, 血氣未充, 譬若方萌之芽, 皮肉脆軟, 少有摧折, 無以條達, 故及其長也, 精神不完, 聰明或有不及人者, 此又不可不慮者也。凡其起居飮食言笑動作之間, 定爲簡諒易知寬裕不迫之規, 略與管檢, 俾不及於放越, 優游自得, 俾不至於厭苦, 又於淸燕之際, 以堯·舜·周公道德法度之言從容敎諭, 宦官宮妾戲媟鄙倍之說, 勿令近耳, 則可以防猥雜之誘, 而發悟慧之識矣, 更願留念焉。所謂肅淸宮禁者, 臣聞傳曰, 內言不出於外, 外言不入於內, 蓋宮禁之間, 祕嚴之謂也。要使防限峻截, 內外隔遠, 然後苞苴請謁之習, 無徑而可進, 異端左道之惑, 無階而可售, 私門杜塞而國體始尊矣。不幸挽近以來, 世道汚下, 人心邪枉, 一種不逞不正之徒, 往往密附於幽陰之徑, 日月之高謂可扳援, 天地之運謂可移奪, 貨賂得以流行, 語言得以傳通, 故雖人主默運獨斷於上, 而浮囂之談, 已不勝其紛紜, 至或發於前後獄端者有之, 此先正臣朴世采所以陳戒於肅廟者也, 嗚呼噫嘻, 豈勝痛哉? 今殿下宮禁之政, 肅嚴整齊, 固無此等之可憂, 然臣嘗聞自古宮人輩, 或稱族屬, 以閭閻小兒狹帶宿留於禁中者有之, 或稱對食, 與妖尼賤孀, 交通往來於內外者有之, 故閭里瑣屑之言, 至或不下帶, 而已達於內間, 宮闈嚴密之事, 至或不終夕, 而傳播於外人, 此皆妖邪之所因緣, 奸詭之所由售, 而卒未免爲君德之累者也。伏願殿下, 峻其出入之防, 絶其往來之路, 使宮省隱密之地, 洞然無一毫私邪之萌, 然後曲逕可杜, 而後弊可防矣。若或有後宮已受封爵外, 或一時承恩, 而尙滯下陳者, 則顧其事體, 亦不當任便出入, 自同於尋常, 亦願照察焉。所謂操切近習者, 近習之弊, 自古有之, 人主所當嚴加檢束處也。蓋其朝夕使令, 左右昵比, 隱然有城狐社鼠之勢, 而非有管攝於外廷也。故自上稍失照管, 則其負恃縱橫, 理所必有, 況復爲之假借而扶植之乎? 以向來沁府奉命承傳事言之, 殿下之特罷承傳, 乃所以罷守臣也。其時守臣纔擢本兵之長, 彼此曲直, 姑捨勿論, 以一國大司馬, 與宦寺相爭, 而殿下所以左右之者如此, 遠近傳聞, 以爲如何? 自此之後, 此輩日益橫肆, 內侍奉命外, 不得呵辟, 載在受敎, 而掃墳受由之行, 繩床前導, 呼唱揚揚, 至於城中大路之上, 呵辟狼藉, 又有數人肩輿遊嘗於彰義門外, 又有掖隷輩張樂設宴於龍山江上, 稱以奉承傳, 肆行辟除, 此皆前所未有之變故也, 曾謂聖明之世, 乃有是耶? 殿下之意, 蓋曰聰明足以燭其奸, 威嚴足以戢其惡, 又未嘗假以威權, 授以兵柄, 如漢唐庸辟之爲, 則本不足以害吾之事爲吾之累, 而親近任使, 又不可全無恩意, 輒示以顧藉容護之色, 故其桀黠橫放之氣, 雖或斂於堂陛至近之地, 怙藉縱恣之習, 輒已行於聰明不及之處, 殿下豈得以盡知乎? 殿下每以式路馬之義, 責群下。夫路馬, 君之所乘也, 近習, 君之所使也, 疑若無以異焉。然路馬可式也, 近習可抑也, 式路馬, 敬君也, 抑近習, 亦所以敬君也, 何則裁抑近習, 使不敢作弊民間, 貽累聖德, 則敬君孰大焉? 今有名士大夫, 路遇此輩, 下馬鞠躬而趨之, 曰此式路馬之義也, 殿下將謂眞能敬君也哉? 殿下又以外廷之裁抑此輩, 以爲紀綱不立之致。夫愼爵賞明刑罰, 使公道張而私門絶, 則紀綱不期立而自立, 今殿下欲以容護近習, 爲立紀綱之本, 非臣之所聞也。且夫各宮折受打量之擧, 極其紛紜, 以前年甑山筒事言之, 內司所任, 與臣眼同者, 自稱親承傳敎, 或云主上日夜懸望, 或云上意不當違拂, 恐動喝脅, 無所不至, 及臣査報之後, 投狀營門, 凌駕侵辱, 罔有紀極。臣雖無似, 乃亦徒班舊物, 而彼之所以見施於臣者如此, 則況於疲弊蔭宰, 孱劣武倅乎? 況於下土遐方飢凍欲死之殘民乎? 噫嘻痛哉。伏願殿下, 査治此流, 務爲操切, 以懲日後之弊焉。所謂屛遠玩好者, 玩好之蠱人心術, 奢侈之敗人家國, 傳記詳矣。夫是心也, 不可以兩用者也, 人主以眇然一身, 荷宗廟社稷莫大之責, 誠能宵衣旰食, 孜孜求理, 則此心何暇及於細玩之娛也? 志乎小者, 必有以忘乎大也。嗚呼, 耳目細玩之可樂, 而宗廟社稷之可忘, 則是誠何如哉? 一心之微, 衆慾交攻, 浸淫迷惑, 遂喪其天, 此所以由象箸而至於玉杯, 由玉杯而至於瓊宮瑤臺, 卒使其祖宗, 不能血食也。殿下博觀古今, 豈待臣言而知之也? 臣得於流聞, 殿下於禁中, 屢興土木, 小小工役, 殆無歇時, 酷嗜畫圖, 時或親御翰墨, 夫圖畫稍近雅致, 然亦足以喪志, 況其大於此者乎? 臣有以知殿下必無是也。然傳說不啻喧藉, 其或指小爲大, 指微爲著者, 固有之矣。殿下誠能於一切玩好, 泊然澹然, 無一可指而議者, 則囂囂之言, 顧何自而作也? 臣雖不敢以是疑殿下, 然亦殿下之所宜加意自反處也。臣前日上書中, 有云庸人之言曰, 細玩何足以害事, 是未知夫心無二用, 重於此者, 必有以輕於彼也。奕, 小技耳, 尙不可志鴻鵠而學, 況以任宗社丕責之寄, 擔堯·舜道統之傳, 而可使此心有一毫之分乎? 此昭烈所以聞諸葛片言之警, 而割結髦終身之好也。斯言痛切, 願殿下更加深味焉。所謂撙節財用者, 臣聞傳曰節用而愛民, 蓋財出於民者也。苟或用之不節, 無以繼焉, 則橫賦暴斂之害, 及於民, 此必然之勢也。伏惟惟殿下, 愛恤黎元, 如保赤子, 凡係撫摩之方, 靡不用極, 而顧於用度, 全不撙節者, 何也? 卽今度支之蓄, 蕩然無餘, 較之富民之室, 殆有不及者, 而殿下之用, 無有限節, 有司一有難之者, 則誚責輒加, 故凡有命下, 至或稱貸應之, 嗚呼, 畢竟龜背之毛, 將何從括出? 不過一切巧取之於民耳。數十年來, 飢饉連仍, 八路生靈, 方在水火之中, 於此時也, 又以非法之征暴加之, 斂加之, 獸爛魚駭之變, 必在朝夕矣, 豈不懍然可畏也哉? 殿下以目前姑無此患, 未必遽信臣言, 然阪上之丸, 勢窮于址, 如此數年而不至於是, 則臣請爲殿下, 伏妄言之誅。抑今日群下, 皆言殿下之過用, 然臣獨以爲非殿下之用過也, 乃殿下之財不足也。竊聞殿下日用用度, 一以肅廟朝謄錄爲準, 夫肅廟四十年用之而有餘, 殿下數年用之而不足, 何也? 今有斗斛於此, 以之量江河, 則積十年之勞而不可窮, 以之量溝瀆, 則不終朝而竭, 非斗斛, 有大小也, 水有深淺故也。蓋自連年荐飢之餘, 累經大喪之後, 國之所儲, 視肅廟朝嬴縮十倍。故在肅廟則隨事用之而無不足, 在殿下則接例行之而有不繼, 此臣所謂非殿下之用過也, 乃殿下之財不足也。然以不足之財, 充有餘之用, 而不思所以量入爲出, 隨時節損之道, 則其謂之過用者, 亦非妄也。嗚呼, 殿下上奉慈殿, 孝養備至, 三年之後, 始以進宴爲請, 夫以殿下出天之性, 愛日之誠, 雖日陳匀天之樂, 萬壽之杯, 以博東朝晩景之歡, 曾不足以稱塞殿下孝思之萬一, 則以大王大妃慈覆之情, 豈不欲勉副殿下至誠忠養之請也? 特以國儲之板蕩, 深軫愛財惜費之念, 堅拒而不許, 終使殿下不匱之思, 不得以少伸焉, 此誠今日臣子, 所共慙痛欲死處, 而殿下所以無聊不安於心者, 庸有極哉? 然口體之養, 孝之小者也, 心志之養, 孝之大者也。臣願殿下, 凡有恩賜例給切急應用處, 每念進宴, 且不得行, 何暇及此乎? 務爲節省, 要以仰副我大王大妃愛財惜費之念, 則豈不大有光於聖孝也哉? 所謂容愛直言者, 臣聞人臣進言, 務以直切爲主, 蓋言不直則道不見, 道不見則主不悟。傳曰, 有犯而無隱, 此人臣進言之正法也。蓋人主一言動之微, 有足以興喪其國, 則上之欲其下之諫也, 宜若甚於下之欲其上之受諫, 然而觸忤之言, 人所易厭, 雷霆之威, 常患難犯, 苟非和顔而導之, 虛襟而受之, 孰肯有以匡救之言進者? 故經曰有言逆于汝心, 必求諸道, 有言遜于汝心, 必求諸非道, 此人主聽言之要決也。臣在春坊, 屢進此說, 及講爭臣章, 又引宋仁宗流涕出宮人之事, 曰人主聽諫, 每念仁宗此事, 則天下無難克之私難從之言矣。殿下欣然受之, 至煩奬諭, 臣至今刻之心肝, 雖夢寐不敢忘也。殿下自卽祚以來, 進言者累獲褒賞, 敷愛之笑, 可謂盛矣。然類皆零琑無甚關重者, 至於偏私切身處, 則間有言者, 輒不肯從, 不惟不從, 或摘出句字間病處, 以呵責之, 或攬取經傳中義理, 以文飾之, 至或除拜之際, 顯示厭薄之意, 噫噫, 此季世中主之所不爲, 曾謂殿下之明聖, 乃有是耶? 訑訑之聲音顔色, 拒人於千里之外, 況又爲摧折之斥罰之如此。夫喜榮而惡辱, 人之常情也。非至迷者, 豈肯爲鯁直之言, 以自取觸忤之罪也? 是以, 臺閣之上, 正氣銷沮, 紸纊之下, 直言無聞, 此殿下所以日昃不遑厲精求治者, 四載于玆, 而未有一分加進者也。以守禦屯田之啓言之, 此乃擧國之公議, 而閱月爭論, 殿下終不允許, 至於首發之臺臣, 久靳恩點, 臣固知其未必出於罪言者之意, 然最後嶺臬之除, 又近斥遠之嫌, 則殿下將何以解群下之疑惑也? 臣因言端之及, 而畢其說, 甑山兩筒折受之擧, 實出殿下爲私親報本追遠無窮之孝思, 而乃因疏遠賤臣一言之感, 飜然改圖, 還給民人, 此誠殿下轉圜之量, 度越千古者也。夫營門軍需之重, 有非小邑民田之比, 祭需關係之大, 又不竝於封殖後宮之資, 殿下能快斷於彼, 而持難於此者何? 權然後知輕重, 惟殿下度之。噫, 大禹聖人也, 尙拜昌言, 臣雖不忠, 何敢處殿下於大禹之下也? 伏願殿下, 亟恢包容之量, 務盡翕受之方, 凡於直言之來, 雖有咈逆不平之氣, 動於中, 姑且忍住, 勿遽賜批, 待其氣降心定, 然後徐更思之, 以爲彼欲忠於我者乎, 不忠於我者乎? 彼欲誣毁我者乎, 贊導我者乎? 反覆思量, 有以見其欲忠於我也, 欲贊導我也, 然後又以其言, 驗之於心身事爲之間, 果有切中己病者, 勉而改之, 容而受之, 雖有過中失實者, 亦當原其欲忠之本意, 而寬假之而已, 豈可遽以威怒加之也? 且念更化之初, 衆目咸拭, 群聽皆傾, 誠於此時, 殿下反而思之, 以一番人所嘗爭執, 理所當從而未卽從, 如此田事者, 特下收還之敎, 快示悔改之意, 則其所以聳動一世, 導達新化者, 固有不可勝言, 雖彼見黜者, 亦有以知殿下, 雖斥罰其身, 而其言之善者, 又未始不用, 則足以慰藉其心, 而彰殿下公明正大之德, 其於蕩平之治, 亦豈少補也哉? 所謂謹守法典者, 臣聞經曰遵先王無過, 夫祖宗遺典, 藏在王府, 金科玉條, 燦然具備, 誠非後王, 所可移易者也。事有無窮之變, 物有不齊之情, 若無一定不易之制, 有以固守而不撓焉, 則上無所持循, 下有所踰越, 流弊所極, 無所不至矣。竊見殿下於祖宗典章, 殊無謹守之意, 輕重左右, 多任己意, 游移前却, 若秤無呈, 拘於小仁, 或有當死而曲貸, 過於痛嫉, 則或輕罪而重究, 陵辱奉命之承宣者, 略不懲治, 傳播僞造之備忘者, 薄示竄配, 此皆有當用之律, 而不得施之者也。至於除拜, 或不遵於資格, 賞與, 或有濫於常典, 凡此之類, 非止一端, 而蓋皆有違於列祖創法立制, 以遺子孫之意, 嗚呼, 咫尺之限, 駟馬不能踰者, 以有截然之坊也。千仞之山, 牛車或能升者, 以有陵遲之勢也。法一陵遲, 則貴賤强弱, 勢有不同, 而屈伸低仰, 施失其平, 終至於無法而後已, 將何以肅綱紀而攝衆心也? 臣聞殿下之敎, 有曰自我作古, 從今伊始, 夫盛德至善懿範徽規之所在, 殿下勉焉。以身行之曰, 自我作古從今伊始也, 夫孰曰不可? 今於法外創始之事, 乃欲以身倡之, 故臣竊以爲殿下之敎過矣。伏願殿下, 務守舊典, 周或撓奪, 刑罰則一遵律令, 爵賞則必循格式, 至若事在疑亂, 無所準的者, 深勅[深飭]有司, 博詢而審處之, 不宜以一時私見, 輕創無前之法, 惟殿下留神焉。所謂愛重官爵者, 臣聞官爵也者, 人主所以旌德顯忠, 褒賢勸能, 以之代天工而共國事者也。故必量才而與之, 度德而任之, 其難其愼, 如不得已, 苟以私昵之心, 人人而輕授之, 則倖得者多, 而爵祿賤, 爵祿賤而賢德者恥焉。譬如一芥之細也, 而賢者與之, 不肖者不與, 則一芥有時乎重矣, 千金之多也, 而賢者得焉, 不肖者亦得焉, 則千金輕而賢者或不屑矣。然則人主旌勸之權, 窮, 而庸碌闒茸之徒, 日進於朝廷矣。天工誰使代之, 國事誰與共之, 殿下自甲辰以後, 至今特旨除授, 一朝驟躐者, 凡幾人也? 郞階纔畢而至卿列者有之, 出身未期而典方伯者有之, 銀臺樞要之地, 側微之子充焉, 臺閣言議之地, 營苟之類聘焉, 金玉如土壤之賤, 名器爲媟棄之物。詩云彼其之子, 不稱其服, 非此之謂歟, 殿下之必爲是者, 其意豈不曰吾所以慰其心寵其身者如此, 彼將感激圖報, 有以補助治化之萬一也哉? 然彼方憑恃寵靈, 志滿意得, 惟快私蔑公之是務, 曾有出一言畫一策, 爲殿下效忠益者乎? 時殿下費了許多爵賞, 而獨立憂勞於上耳, 噫噫, 可勝痛哉? 然殿下初若愛惜名器, 不輕授人, 時於其中, 擇公平正直忠信才德之士而與之, 有以激厲而勸導之, 則風行草偃之效, 必有可得而言者, 而今日國家之治, 不止如是矣, 惜乎, 殿下之計不出此也。竊願殿下深懲前失, 務爲難愼, 中批特除, 一切不行, 廟堂薦擢, 必令審謹, 雖一命之微, 亦勿濫授如韓昭候之藏弊袴, 以待有功焉, 則賢者知所勸, 雖不肖者, 亦將有歆動自新者矣。且念人材長短, 用各有宜, 如牛之可耕, 而馬之可乘也。堯之爲君也, 使契敎胄子, 夔典音樂, 皐陶掌刑獄, 合衆長, 以凝庶績也。故堯且拱己南面, 若無所爲而天下治矣。殿下卽位初, 如度支長超擢一事, 誠無愧於古聖王則哲之明, 而自厥以後, 則率多計資級而漫授之者, 今當改紀初政, 亦願另加意焉。所謂消破朋黨者, 今日朋黨之弊, 殿下知之已審矣。數昨備忘, 丁寧懇惻, 有足以泣鬼神而感豚魚者, 爲今日臣子者, 孰不奉讀流涕, 靦面自咎, 思所以仰副我殿下至公無私之意也? 蓋自辛壬以來, 輾轉至于今日, 莫可收拾, 夫過於致討, 未免多濫, 憤嫉之私, 得以參於其間者, 辛壬人之罪也, 急於報復, 專意傾陷, 竝與關係至重者, 而一例塗抹之者, 乙巳人之罪也。彼此各執義理, 是非互相眩奪, 雖使離婁子見之, 有未易覷破者, 乃殿下廓日月之明, 兩行劈柝, 殆無餘蘊, 魑魅魍魎, 有莫能逃其形者, 嗚呼, 吾國其庶幾乎。雖然, 殿下於兩邊得失之所在, 旣有以打破之, 則其於黜陟用捨之際, 亦當定爲一箇權衡, 以公平之心, 行公平之政, 而乃又純用從前進此退彼之例套, 何也? 辛壬之同聲唯諾, 乙巳之不言三司, 實黨人輩網打席捲之手法, 而今日以前後庭請請對爲案者, 亦何以異於彼哉? 固知聖意, 出於欲爲鎭定之計, 然似此擧措, 不惟不能鎭定, 反有以推助波瀾也, 不惟不能消破朋黨, 反有以激成朋黨也。是殿下長於劈破是非之智, 而猶短於區處裁斷之義也。臣謂向時人中, 逼辱先王, 悖慢無禮, 煽動凶言, 搆陷半國者, 誅流竄殛, 固無所不可, 其外無故者, 當一視同仁, 無有限界, 至於今日被放諸人, 則當初固多枉罹, 其中亦不無一二人倡議崇奉, 見非淸論, 受嗾逆鏡, 擠擯善類者, 雖其三年竄謫, 足懲其罪, 當此淸明之初, 亦不可不略示涇渭, 以伸公論, 且若己巳人中, 亦宜分別差等而用之, 以示曠蕩之德, 殿下誠以此義, 執爲今日用捨之尺, 度, 與同德大臣, 竱心合志, 堅持而勿撓, 則如是久久, 豈無漸次消融保合之望也? 臣嘗讀先正臣朴世采消朋黨箚, 其略曰用捨大義, 歐陽修·朱子嘗言之, 此爲不刊之大典。然古之朋黨, 所謂小人者, 不過如恭·顯·牛·李之類, 只爲一人一時之害而已, 去此則國安, 無甚費力, 今之朋黨則不然, 百餘年之內, 根蔕已固, 以子孫言則至于曾玄, 以人數言則幾半一國, 以賢否言則彼此皆有文學才能可用之人, 苟欲目以邪則將擧一黨而不用, 目以正則將擧一黨而盡用, 用此彼退, 用彼此退, 人心不安, 國勢將傾, 其可以此濟其極弊耶? 就邪邊而陟其正, 就正邊而黜其邪, 黜陟止於一人, 而其黨自如, 同趨於寅協之域, 則實乃善術也。其言正大公明, 平穩適中, 實爲黨私者之藥石, 而爲今日準備者也。嗚呼, 以肅廟爲君, 以先正爲臣, 不能破之於前, 今殿下乃欲救之於後, 臣知其必無成而反有害也。雖然, 時有難易, 物有盛衰, 在肅廟則爲方生之運, 在今日則爲極盛之會, 迎之於方生者難, 反之於極盛者易, 此姤之五陽, 不能遏一陰之萌, 復之一陽, 足以消五陰之錮也, 惟殿下益加勉焉。且夫天下之事, 患不誠耳, 果誠也則無堅不破, 無頑不格, 古人所謂精神到處, 金石亦透者, 非虛語也, 況乎人心之是非, 本不甚相遠, 而特蔽於私欲, 牽於利害, 以爲此紛紛, 而初非有感通變化之道者乎? 彼其始也, 異色同列, 互相猜疑, 固不勝其齟齬矛盾, 造次起鬧之弊, 而處之以公平, 鎭之以堅凝, 不以人心之難平, 而有所憤恚, 不以衆論之難合, 而有所疑沮, 不以事功之落落難合, 而萌懈怠退轉之念, 要使一世之人, 知上意之出於至誠惻怛, 無一毫虛僞之私, 而執德堅固, 期之以永久, 百般跳梁, 千種走作, 而無以破此規模, 脫此匡郭, 則自然感化, 自然馴習, 以底於蕩平之域矣。嗚呼, 居至尊之位, 操至便之權, 一身足以爲一國之準, 一念足以驅一國之人, 凡有所爲, 譬如伸吾之臂, 屈吾之指, 而何費力之有哉? 所謂禮使臣隣者, 臣聞傳曰, 君視臣如手足, 臣視君如腹心, 夫君臣, 以義合者也。交之有道, 接之有方, 進之有義, 退之有辭, 夫然後, 上下相孚而治道成焉, 此三代君臣相與之盛也。如或不然, 席其至尊之位, 縱其輕肆之習, 務以威使而勢壓之, 則賢者去之, 不肖者怨焉, 此孟子所以又有犬馬仇讎之戒也。竊見殿下今日之擧, 固出於明示好惡, 痛懲黨習之意, 然擧措無漸, 處分顚倒, 半日之內, 斥逐殆盡, 頃刻之間, 除拜紛紜, 有若禍機之迫在呼吸者, 彼誠不忠無狀, 曾不足以見重於君父, 忘君殖黨, 宜其有以得罪於殿下, 然在殿下禮使之道, 則臣決知其不當如此也。況大臣體貌, 至爲尊嚴, 雖有罪至於死者, 亦有盤水加劍之禮焉, 今者現告罷職之擧, 已是前所未有之事, 而狠愎二字, 尤有損於聖人中和之德, 蓋其年則篤老也, 其位則領揆也。彼雖耄耋昏謬, 有負於殿下, 但當付之公議, 酌其輕重而罪之而已, 何必以此等題目, 加之然後爲快也? 臣前年慘被大臣之詆辱, 豈有一分私護之心也? 但所重者國體也, 所惜者殿下之辭氣也。夫習慣者猝難改, 手滑者未易斂, 伏願深加懲改焉。凡此數者, 或出於私憂過計, 或採於輿言公誦, 蓋皆爲今日急先要務。然此不過區區事爲之末, 小小過差之失, 群下有不言, 言則殿下必覺之, 殿下有不覺, 覺則必改之, 夫然則言之, 可也, 不言之亦, 可也。今有大本大原, 宜早正而不能正, 爲今日百弊之源者, 臣請爲殿下, 冒萬死而言之。夫所謂大本大原, 宜早正而不能正, 爲今日百弊之源者, 卽殿下氣質之病是已。竊見殿下, 姿近上智, 純粹少疵, 宜無事於克治變化之功, 然亦豈可遽謂全無可言者也? 殿下非不欲好善, 而不能如好好色, 非不欲惡惡, 而不能如惡惡臭, 表與裏或不相應, 行與言或不相顧, 筵對肅穆之地, 威儀無愆, 而幽獨得肆之中, 闕遺時聞, 堯·舜·周·孔之訓, 動輒援引, 而漢唐中主之事, 或反不及。是以經曰傳曰之敎, 屢勤於絲綸之間, 而徒歸於文辯, 留念體念之批, 每下於陳戒之章, 而未免於無實, 君臣上下之交, 專無孚感之信, 進退黜陟之地, 或任權制之法, 試以日前敦諭右相一事言之, 殿下之初不區別, 徑受命召者, 不過偶未覺察之失耳。殿下如欲勉出, 則當據其實狀, 以示悔謝之意, 而反爲文飾, 辭理俱窘, 曾謂此可以慰解其心乎? 是以, 威斷之猛, 非不雷動風行而下不服, 播告之辭, 非不丁寧懇惻而人不信, 此皆殿下不誠實之病也。殿下私情勝於公心, 天理屈於人慾, 慾之所萌, 不能斷制, 情之所在, 務爲曲遂, 惟其存諸中者, 失高明廣大之體, 故形於外者, 有委曲偏僻之累, 語涉宮闈, 則必欲周遮, 事係近習, 則輒爲主張, 所好者則煦煦爲仁, 務欲苟悅, 所惡者則節節生疑, 故爲求過, 甚至於出乎人欲之私者, 反以爲眞心實事, 裁以天理之公者, 反以爲矯情飾詐, 至於群下之徇私縱恣之事, 或有時而曲成, 蓋殿下於切己私欲處, 不能自克, 從以爲之辭曰, 此出於自然之性, 不可以矯咈也。故其所以待群下者, 亦以是道焉耳, 私意於是橫流, 公道於是滅絶, 此皆殿下私勝之病也。深於人情物慾, 而推恕或過, 詳於微文瑣節, 而大體或遺, 自謂開心見誠, 而王言或欠於簡重, 自謂英銳果斷, 而擧措或近於輕遽, 凡若此之類, 難以疏擧, 而蓋皆殿下氣質之病也。夫惻怛無僞之誠, 疚於內, 係累偏私之政, 作於外, 故用之閨梱之內, 而江漢之化不行, 用之宮禁之中, 而棖閾之限不嚴, 以之操切近習, 而近習有不戢, 以之屛遠玩好, 而玩好有不去, 非不欲容受直言, 而或有時而拒焉, 非不欲撙節財用, 而或有時而濫焉, 先王典章, 或不能謹守, 朝廷名器, 或不能愛惜, 至於消破朋黨, 恢張公道, 實今日興亡所關, 殿下欲之非不切, 圖之非不勤, 而朋黨終不可以消破, 公道終不可以恢張, 而皆非所以爲貽厥子孫之謨者也。蓋此數者, 莫非殿下氣質之病, 爲之祟而有以致之耳, 其可不汲汲用力克治, 以爲矯革變化之圖哉? 臣在春坊, 仰請殿下氣質病痛處, 殿下以今姑留心學問, 未及詳知某事之爲病, 徐當有以點檢, 爲敎, 其後至今七年之間, 臣竊意殿下學問之工, 當益深造, 省察之法, 當益精密, 粹然無一疵之可改者, 而今乃一切反是, 臣實惑焉。所謂克治變化之術, 則不可以他求, 卽臣前所仰勉於殿下, 殿下所自擔任於身, 堯·舜精一之心學是已, 其所以爲之之法, 則載於中庸·大學之書者, 至詳且明, 雖聖人復起, 其言不過如斯而已, 惟在殿下, 力學而實體之耳, 抑惟念殿下, 睿智出天, 聰明冠古, 以此之姿, 按先王見成之法而行之。所謂精一之傳, 宜可以不勞而得之, 然一味遲廻, 歲月逾邁, 而尙未見有卓然可見之效者, 何也? 殿下反而顧之, 得無惕然而自悼者乎? 臣竊謂殿下, 無剛大奮發之氣, 以爲之倡, 無强毅堅忍之志, 以爲之守, 故或未免於悠泛間斷, 而私邪怠忽之念, 得以乘之, 輾轉沈痼, 遂至於此, 殿下試於夜氣淸明之際, 靜言自思曰, 天之所以與我者, 豈徒然哉? 旣賦之以堯·舜之性, 又畀之以堯·舜之位, 堯·舜事業, 自我分內事, 而今乃不然, 與夫所謂凡君常辟, 同歸一套者, 何也? 又自思曰, 立國三百年, 昇平又百年, 天時人事, 無一可恃, 若又安於逸樂, 狃於舊習, 不有以振作而更張之, 則危亡之禍, 卽在目前, 而赧獻之名, 將加於身矣。如是反復思惟, 必有蹙然警懼之心, 生於中, 而慨然奮發之氣, 形於外矣, 於是, 激昂自厲, 以舜何人予何人, 有爲亦若是底意思, 存在胸中, 堅固不回, 坐臥不忘, 如嘗膽臥薪者之爲, 然後勤御經筵, 講明義理, 使夫天理人欲公私邪正之分, 瞭然於心目之間, 從而察之於思慮之萌, 驗之於事爲之間, 苟其天理之公且正者, 則敬而擴之, 求有以必得之, 苟其人欲之私且邪者, 則謹以遏之, 務有以決去之, 至於向所謂氣質病痛處, 所以累吾之心而妨吾之事者, 一切淘蕩掃除, 不留苗脈, 則純粹光明之體, 先盛於中, 正大公平之用, 條達於外, 所謂誠正·修齊·治平之效, 將有次第可見者, 而求其發端倡始, 悠久持守之要, 則專在於奮剛大之氣, 立堅忍之志耳, 惟殿下察焉。嗚呼, 殿下見今日國勢, 以爲如何也? 邦內無盜賊之患, 場外無風塵之警, 便嬖足以備使令, 錦玉足以適口體, 謂可以上下安樂, 坐享太平萬世之福也歟? 如以爲不然, 則正宜殿下憂勤怵惕, 不自遑暇, 絶私邪之累, 去耳目之玩, 好諫如唐太宗, 節儉如衛文公, 明法愼刑, 恢公祛弊, 以爲挽回轉移之術, 如不及焉。顧乃安於逸樂, 恬於玩愒, 忌於大猷, 迷於細娛, 從容閒暇, 若無事焉者, 何也? 以臣見之, 天怒於上, 民怨於下, 財力耗竭, 風俗陷敗, 一夫呼之, 將有橫潰四出之形, 譬若千間大廈, 閱數百年蠹損腐傷, 無所不有, 雖其形體巋然粗完, 一有勁風暴雨至, 則必將頹然而蹶矣, 人有偃仰寢處於其中, 自謂可以終吾身而傳子孫, 則可謂智乎? 嗚呼, 漢文帝, 正當國家方盛之運, 恭儉玄默, 又未有闕失之可言, 而賈誼以疎遠布衣, 乃爲之流涕痛哭焉, 今臣之受知於殿下者, 非布衣之比, 國勢之危急, 又甚於積薪之火, 而殿下之德, 亦未免有遜於文帝, 使賈誼者當之, 流涕痛哭之不足, 必將嘔血發狂, 病且死矣。今臣, 以心之所思, 耳之所聞, 目之所覩, 無不傾倒而痛言之, 竊附於有懷必陳之義, 然臣天性狂率, 文辭拙直, 情切氣激, 言不知裁, 臣誠悚懼, 不知死所。雖然, 斷斷血心之所在, 必無遺於天鑑之下, 竊願殿下, 平心易氣, 細賜省覽, 哀其願忠之志, 恕其觸犯之罪, 而曲加採納焉。臣以迂愚, 本乏需世之具, 負罪穹壤, 又不敢自齒人數, 且自昨年以來, 憂悸成疾, 實無一分當世之念, 蓋將守分田廬, 終老一生, 惟是前後恩私, 報塞無路, 久違軒墀, 戀切狗馬, 今玆冒赴, 不過爲一覲淸光, 退死松楸之計而已, 因仍蹲據, 久辱淸朝言路之重, 實非臣之本志也。且臣稟性狷滯, 言議乖僻, 以是行於世, 顚仆必矣, 亟賜遞改, 俾遂微悃, 千萬幸甚。答曰, 省疏具悉。疏中十二條, 俱甚切至, 而可見爾愛君之誠, 深用嘉之, 可不各別留意焉? 至於春坊官員擇差久任事, 別敍仍帶事, 尤甚切實, 申飭銓曹, 而且自內敎導, 陳戒兩條事, 辭簡而意詳, 予亦可不加意焉? 第三件事, 亦甚痛快, 豈可不各別申飭焉? 中官之繩床前導, 已極駭然, 嚴加申飭, 而至於肩輿遊賞, 設宴龍山, 俱極可駭, 首倡中官及掖隷, 竝令攸司從重科治焉。至於略示涇渭事, 爾言誠是矣, 而三年竄謫, 旣已放釋之後, 則不可仍配, 而但方今明好惡之時, 亦不可遽釋, 敍用之命, 其令付標焉。且鄭澔事, 爾言可謂公矣, 而方當明好惡之時, 此等之人, 不可循例處之故也。然狠愎二字, 可謂過矣, 以務刻改焉。右揆事, 爾言尤是矣。初受密符也, 果未能照察之故矣。其他留意者, 與申飭者, 俱當體念, 爾其勿辭, 從速察職。
○ 持平趙顯命疏曰, 伏以臣至愚無似, 得事殿下於銅龍之中, 曾於辛丑十月癸未召對, 殿下以心經一部, 手賜臣曰, 爾以心學勉余, 故余以心經賜爾, 爾之所勸戒, 余皆服膺, 爾每見此書, 必思余體行爾言也。臣祗受拜謝而退, 竊自惟念, 以爲臣以蒙學蔑識, 實無絲毫裨益, 可以承堪渥恩者, 而抑臣前後所仰勉於殿下者, 乃堯·舜精一之傳, 天德王道之純, 帝王端本出治之大經大法也。...